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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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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实在是沈书夏过得最开心的新年之一,以前她还小的时候,每到新年她都很期待,不仅是因为压岁钱和年夜饭还有总是守不到的岁,而是她能被夸赞,爸爸妈妈也会难得的不对她有什么要求,她可以做无忧无虑的小孩。

    或许谁都逃不过年龄越大越觉得过年无聊的定律,沈书夏上了初中后就觉得这个年不如不过,别扭着给谁看,他们家是一年在爷爷家一年在外公家,好在两方的老人都很疼爱孙辈,算是沈书夏难得的避风港。

    只是后来爷爷去世,外公年纪愈发大了,家里的事情也多了起来,沈书夏的新年就归于沉默,沉默着买年货,沉默着做年夜饭,沉默着包饺子,沉默着看春晚,沉默着接受父母的唠叨。

    就连独立出来的这几年回家也是如此,她学会了应对亲戚邻居或真心或不怀好意的盘问,她觉得或许是自己多少还是接触过社会,渐渐学会了这些迎来送往,尽管现在还是保持着很低的社交活动频率,至少不会再手足无措。

    今年的新年,是真正意义上的,属于她自己的新年,有喜欢的人在身边,有猫有狗,怎么不算一个好年呢。

    “姐,这个菜我记得不放辣椒吧。”沈书夏盯着菜单问。

    “不放,咱能不放就不放,但是川菜你们该吃吃,我不吃就是了。”

    几个人并不是无辣不欢的类型,不如说一个胃不好一个身体不允许一个小孩子口味,外面的川湘菜没法吃,也就自己在家做点解解馋,今年只选了口水鸡和水煮肉片这两道辣些的菜来做。

    “小安,你剁鸡腿的时候动作要稳准狠,不然有骨头渣。”

    “知道。”

    就连家里的菜刀都是沈书夏找小区里做磨刀生意的大爷特意磨了的,特别锋利,陶泽安不愧是自己备餐惯了的,不管是切肉切菜都又快又好。

    “火候和调味就看你了,我做什么只要有点滋味就行。”陶泽安最后把清蒸的鱼片开,然后洗好刀放回刀架上。

    “好嘞。”沈书夏语气欢快。

    “夏夏的手艺我都多久没尝过了,以前做得就挺好吃了。”

    “那时候我才多大啊,哪有姐你说的那么厉害。”

    沈书夏做菜的时候一边做一边收拾,总是要保证台面干干净净的,做完菜之后只用管洗碗池里的情况就行了。

    “姐你跟小安歇着吧,我把这几道炖菜弄上就好了。”

    两个灶两口锅,一个炖锅一个深炒锅,沈书夏把牛肉煲和排骨炖上后又去弄烤鸡的腌料,弄完了把全鸡放进烤箱拧好时间,这才回到客厅。

    “等时候差不多了再做炒菜,量都不是很大,平底锅就行。”

    三个人看起了综艺,也许是实在没什么看的了,看着看着陶泽雅就说自己不看了要回房间,沈书夏见状也想跟过去,却被陶泽雅拒绝了。

    “你俩坐一会儿吧,今天一天都没怎么说话。”

    “哎。”沈书夏答应了一声。

    兴许是太熟的原因,他们独处的时候也不怎么说话,还是各干各的。

    沈书夏躺在沙发上,脑袋枕着扶手,手里拿着手机看小说,菜的火候她设了闹钟,不用担心做糊。

    她的腿很自然地搭到了陶泽安的腿上,后者只是在沈书夏把腿放上来的时候看了一眼,然后就跟没事人似的也看手机。

    直到第一个闹钟提示,沈书夏很快摁掉,用脚踢踢陶泽安。

    “那个牛肉炖好了,锅不用动,你去弄一下嘛。”

    陶泽安点头,起身去厨房,香味早就飘了出来,他有些饿了。

    “书夏,不开饭吗。”

    “等等吧,问问姐。”

    “吃!”陶泽雅的声音隔着卧室门听着都中气十足。

    这下子沈书夏没理由只让陶泽安去厨房了,她从沙发上爬起来飞快地钻进厨房忙起来,做好的炖菜各盛了一盘,戴上隔热手套把炖锅拿下来放在准备好的竹垫上,炒锅里的菜她也早有准备,以前帮忙跑外场的时候买过保温桶,容量不小,装半锅菜绰绰有余,她把平底锅拿出来示意陶泽安可以来做炒菜了。

    “刚才让你剁的鸡就是想用来做个新花样,炒着吃,青菜也好炒,几分钟的事,你先做,我叫姐姐去。”

    陶泽安把菜都端上桌,回厨房打开电饭煲,米饭看着粒粒分明,软硬适中,沈书夏在蒸饭上也是一把好手。

    “后来呢,后来呢”,两个人贴在一起从厕所出来,好像是沈书夏给陶泽雅讲了什么事但是没讲完,先下正催着沈书夏讲呢。

    “后来我工作完事了就结了钱走了,不过听说那个人没多久就塌房了,反正我就是临时工,管那么多干嘛。”

    “什么临时工。”陶泽安拿了碗筷放到桌上后问沈书夏。

    “我刚来的时候也不是一下子就有文案工作的,又不能只靠着以前存款坐吃山空,就到处找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体力活先干着,什么配货员送货员外场经理我都干过,还穿过玩偶服给打工的商店发传单呢。”

    沈书夏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并不低落,反而是很轻松的,满不在意的,陶泽雅知道这并不是什么轻松的经历,干这种活是很磋磨一个人的心气的,因为你需要钱,但是还没有找到心仪的工作,所以为了能有个落脚点只能做体力活,毕竟力气是每个人生来就有的,值钱却又不值钱。

    “夏夏”,陶泽雅的声音似乎有些哽咽,“吃饭吧,我们吃饭吧。”

    “行。”沈书夏点头。

    今天陶泽安难得的在餐桌上说了些话,说他刚开始工作的时候还要自己出去跑生意签单子,当时没招到销售,没办法只能他自己又做项目又去推销,弄得像自卖自夸。

    “公司那个时候是小谭总在管,旧企业想转型,裁了不少人。不过给的补偿也够,这是转型初期资金有些周转不过来的原因。”

    陶泽安很少回忆过去的事,一是对他来说可能会出现一些不可控的情况,二是他自己觉得过去就是过去了,人要向前看。

    “那肯定特别累吧,什么都自己跑。”

    “跟你一样,习惯就好。”

    陶泽雅是一开始就被安排好了一切,跟他们没什么共同话题,这时倒是看出姐弟俩在面对自己说不上话的领域都是一个反应了,埋头吃饭。

    “姐,慢点吃,晚上还有呢。”沈书夏见状示意陶泽安去给姐姐倒杯水。

    “你们都是在自己的经历中成长起来的人,比我好多了。”

    陶泽雅喝了一口水,感慨到。

    “不是姐姐我炫耀,我从小就没经历过大事,长大了接手公司之后的不算,我的人生跟你们比平淡了太多。”

    人生有很多种,不是波澜壮阔大风大浪才是常态,有些人就是一帆风顺,命运其实从来都不公平。

    “一会儿还是我跟姐姐出去遛狗吧,小安你收拾?”

    “行。”

    沈书夏跟陶泽雅出门后,立刻问起了陶泽安的事。

    “姐,你给我讲讲吧。”

    沈书夏请求的眼神实在是无法拒绝,陶泽雅很快就投降了。

    他们父母是一次旅行回来后才知道又有了一个孩子,在得知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并没有通知双方父母,而是先问了陶泽雅能不能接受有个妹妹或者弟弟,其实考虑到林秋霞的年龄再生一个也很正常,只是陶泽雅刚上初中,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总是会有很多心事,自尊也是在这个时候强起来,夫妻俩都是经历过的,自然不希望女儿不高兴。

    陶泽雅当然是同意了,她觉得家里只有自己和保姆阿姨实在是太无聊了,如果能有个比自己小的孩子在家说不定会很有意思。

    “小雅,你要想好,这是一个生命,不管是弟弟是妹妹,爸爸妈妈会不可避免地把一部分关心分给更小的孩子,这样你也能接受吗?”

    这是林秋霞在听到陶泽雅同意之后对她说的话,仍然让陶泽雅记忆犹新。

    “夏夏,你就说那个时候能有多少做父母的在生小的之前问问大的,又能有多少父母能把会面临的问题都告诉大的,我父母甚至还跟我说了抱歉,出生之后知道是弟弟又特意把我叫过去说对不起。”

    “这说明姐姐你是被好好爱着的,叔叔阿姨也确实把你当做独立的人来看待了。”

    陶泽雅笑了一下,接着说下去,她说陶泽安出生后在南方的爷爷奶奶听说是个男孩高兴得不得了,又是要来看孩子又是说实在不行就把小雅送到他们那边在南方上学由他们带,想法昭然若揭,陶世荣和林秋霞怕陶泽雅受委屈,又开了一次家庭会议,陶泽雅尽管不舍,但是也知道爸爸妈妈是为了自己,也就同意了让爸爸妈妈带着弟弟去爷爷奶奶那里住。

    “其实那时候我就因为父母做生意总是自己在家,他们去不去对我来说没多大区别,家里也有保姆阿姨,什么都有,他们也跟去主要是怕小安被带歪了,我可太理解了,我还有个大伯和叔叔,都是在老家,到现在也没什么大出息。”

    陶泽雅的脸上没有不屑,有的只是遗憾和惋惜。

    “他们本来也可以有很好的前程,但是只有我爸一个人真的跑出来了,我的大伯娘和婶婶,她们也是一样的。”

    沈书夏点点头表示理解,她理解那个时候女性的无奈,也深知凭一己之力是无法改变在一种思维中生活了几十年的人,自己的家里也有这种情况。

    “亏他们还是说自己世代书香,连点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

    “姐,扯远了,不是说小安嘛。”

    “是,一开始大家就维持着表面的和和气气,头一年吧,我爸妈也没怎么离开过小安,太小了离不开人,也是不放心,怕那老两口给他吃什么奇怪的东西,一岁之后能渐渐撒手了,两口子就开始忙工作了,但也是尽量天天回去,实在不行就让我大伯娘和婶婶帮忙,他们妯娌关系现在都很好。”

    听到这,沈书夏觉得这家庭里的女人似乎只有奶奶是不太喜欢陶泽雅的,不过也情有可原,毕竟她自已就是这么过来的。

    “我们一直都没发现,听我父母说小安出现问题是在小学三年级,他们几个小孩打闹,把人轮流往装清洁用品的柜里塞,小安突然就很抗拒,反应激烈还尖叫,从柜子里出来后就说让人听不懂的话。”

    沈书夏并没注意到自己的指甲已经嵌入手掌,她隐约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是啦,老头子老太太总是趁我妈把小安托付给大伯娘和婶婶的时候再把她们支走,给小安灌输一些陈年旧思想,他要是不听就还用之前教训我爸他们兄弟三个的方法,关小黑屋,不给饭吃,甚至淋水,从两岁开始到八九岁,精神不出问题才有鬼了,真不知道我大伯我爸我叔叔是怎么精神相对正常的,是不是有什么秘药。”

    “那后来……”

    “后来我们又发现了更不好的事,那时候,现在也有一些地方保留着宗祠,族里之间亲戚也有走动的,跟我爷爷奶奶家来往密切的一个,按辈分我也是叫叔叔,对小安做了不好的事。”

    说完后,两个人之间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是陶泽雅打破了沉默。

    “回去吧,出来够久了,小安不说,不代表他不想,他一直这样。”

    她们沉默着回去,如无事发生一般准备年夜饭,三个人都忙碌起来。

    守岁之前陶泽雅就说自己不能熬夜就先去睡了,对身体不好的事她要少做。

    只留下陶泽安和沈书夏在客厅,陶泽安突然握住沈书夏的手。

    “我姐跟你说了吧,你这手上的印子还有呢。”

    沈书夏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点头,陶泽安笑了。

    “没事,以后都是好日子了,我有你了。”

    “是,以后都是好日子了,我答应你,我陪你。”

    外面有人放了烟花,客厅里没有开灯,电视是唯一的光源,烟花带来的明亮可能会短暂,却也放到了人的心里,从绽放的一刻起,就已经是永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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