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风起
段栗此时脑中渐渐浮现出一道人影，脸色有些不好看。
“此人，曾数次救大将军于水火，却不愿为大将军添乱，只是求了一个夜间巡更的差事继续为咱镇北军出力，现在你说，这个人是罪犯？”
见到脸色发白的段栗，范成蹊继续道：“二十年来，此人打更没有一日失误，风雨无阻，期间更是帮助将军府在夜间发现多名细作，护卫我将军府藩地多年平安，更是没有多拿一两供奉，恪尽职守，一直为咱将军府鞠躬尽瘁。现在你说，他是罪犯？”
段栗忽然明白自己被骗了，他想起了这个人是谁了。
张了张嘴，段栗发现自己的嗓子有些干。
曲长生也是愣在一旁。他只听说爷爷是由镇北将军府亲自任命的更夫，并不知道这里面有这么多的内情。
这时再看向老刘，发觉老刘面上却依然平静无波，正静静的看着范成蹊。
曲长生这才察觉，爷爷似乎从被抓到现在脸上都没露出过害怕的神色，除了看到自己也要被抓时较为急切外，一直表现的很是沉稳。
原来，爷爷有这么辉煌的历史？
“什长，现在你还认为此人会违反军令偷买私盐吗？”范成蹊喝问道。
段栗脸上阴沉的似要滴出水，呵退了押着老刘的手下，拱手抱拳：“刘爷，军令在身，多有得罪。”
言罢，又冲范成蹊施了一礼，便带手下急匆匆离去。
范成蹊冲着他的背影大声说道：“回去告诉身后的人，有些人是你们惹不起的。”
然后急忙走到老刘近前，施礼道：“让您老受惊了。”
“无妨无妨，范大人无需客气了。”老刘拍了拍身上似乎去除晦气，然后冲着院墙外的人群拱了拱手：“多谢乡亲们仗义，多谢啦。”
见到老刘无事，人们忙出言无事便是万幸，随即各自散去。
范成蹊也没耽搁，顺便问询了下老刘今日的字条内容后就以公务为由离去。
回到屋中，爷孙俩动手收拾起狼藉的碗筷。
“馄饨还能吃。”老刘掀开了锅盖，看到里面还有汤水，出言打破了屋内的寂静。
曲长生将掉在地下的碗洗净，将锅中的馄饨盛好端给了老刘：“爷，您先吃。”
等曲长生也盛好了饭，老刘沉默的吃了两口，开口道：“唉，若不是当年的事，哪会被这群兔崽子欺负。”
“嗯，如今世道只认权势，老百姓向来是草芥。”曲长生大口吃着还不太凉的馄饨，应道。
老刘抬眼看了他一下：“长生啊，这些年你是咋过的？”
曲长生顿了一下，抬眼看向老刘，苦笑一声：“爷爷，我真忘记了。那天我睁开眼，一眼就认出你是爷爷，其他的都想不起来了。”
老刘又重重叹息一声：“唉，你走丢时才六岁，你爹和你娘又不听劝，非要去寻你，可这天大地大，他们去哪儿寻你？只留下我这个老头子，大狗这个不孝子！”
曲长生耳朵中都出茧子了，刘大狗，他名义上的父亲。被老刘反复拿来唠叨。
放下碗，曲长生将老刘的大碗拿起，一起放到了盆中打算洗了，被老刘止住：“先放下，你别洗。”
“十年了啊，大狗他们也不知道去了哪儿，怎么就不来个信儿？可怜我这个糟老头子还等着他们养老送终呢。”老刘站了起来，示意曲长生让开位置，“要不是找到了你，我都怕自己都活不过去年冬天了。”
“您可别说那话，爷爷长命百岁呢。”曲长生忙出言道。
“你叫我爷爷时，我都快高兴傻了。”老刘将俩碗迅速过了遍水，然后摞在了桌子上，“我原先以为只是救了一个年轻人，没想到救回来的竟是我孙儿。”
曲长生看着面上沟壑纵横，头上白发已挂不住簪子的老人，想着捡回自己后一直为自己治病奔波时，心中不忍。
这时，有些稚嫩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爷爷，长生哥，我进来了啊。”
人影一闪，一个瘦小的人影从门缝挤了进来。
曲长生轻笑了声：“小胖虎啥时候学的这么客气了？”
胖虎冲着他哼一声，然后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来：“爷爷，给，我爹从窑上带回的碗。”
老刘接过，是几个碗碟。
“虎娃子，回去告诉你爹，以前送的碗碟都够用呢，别再拿了啊。”
老刘将新的碗碟放好，从旁边找了一块破布。
被拿出去的盐罐已被捡了回来，里面的盐也被收了回来，老刘便从盐罐中倒了些盐粒在布上，紧紧包好递给胖虎：“拿好，别让人看见啊。”
胖虎紧紧攥好小布包，重重点了点头。
“胖虎，今日的事儿谢谢啊。”曲长生说道，“幸亏你小子跑得快，不然我们都去蹲牢了。”
胖虎把头一昂，鼻孔朝天：“哼，这胡同谁不知道我胖虎跑得最快。”
但紧接着小脸一垮：“我还没跑到谯楼呢，那个当官的就已经往这儿赶了，我还没说出了什么事儿，当官儿的就说自己知道了。那个，我------我-----好像没完成任务。”
曲长生一怔，随即笑道：“这也是完成了啊，当官的来了就是你的功劳，我得奖励你些什么呢？”
胖虎来了精神：“要不-----还给我讲孙猴子的故事？”
“行。”曲长生点点头。
“那你等我会儿长生哥，我先把盐送回去。”不等曲长生回话，胖虎撒腿向外跑去。
老刘笑着道：“毛毛躁躁的小家伙。”
“爷爷，有时间给我讲讲您的故事？”曲长生低声说道。
老刘怔了一下，随即笑道：“你想听啊，那行，有时间我就给你讲讲。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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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暖阳催开了漫山的野花，却吹不动牙旗营帐篷内的阴云。
书案后面，田洽斜倚椅背，右手拄在下巴上，正闭眼静静的听着段栗的讲述，左手中指轻轻的敲着座下的把手。
“旅帅，您可得给我做主啊，这次的事儿真不是我的错。”说完，段栗跪在了地下向田洽磕起了头，此时的他早已没了在刘家时的飞扬跋扈。
“好了，”温和的声音响起，田洽制止了段栗：“你虽未铸成大错，但却轻信危言，图小利失大局。罪虽不致死，但已让我部惹的大帅不高兴了，去自领50军棍，下去吧。”
段栗浑身打了个颤抖，刚想再说些什么，就听旁边一人咳嗽一声，吓得赶紧磕头谢恩而去。
田洽看了眼刘彦春。
刘彦春却面无表情，眼观鼻鼻观口，肃然而立。
“刘参军，此事你如何看？”田洽放下二郎腿，端坐起来，认真看向刘彦春。
刘彦春忙拱手：“回旅帅，我正在想此间的蹊跷之处。”
“请说。”田洽点了下头。
“如段什长所言，他此次奉秦旅帅之命前去捉拿刘黑马，只言带到军营即可。并未言明所谓何事，此其蹊跷一；而段什长回来复命时秦旅帅正巧外出公干，此其蹊跷二；段什长还未到此处请罪，上峰的敕令就已到达，此其蹊跷三。”刘彦春抄着手思考着。
“故，我们推想方向，其一，秦旅帅为何要抓刘黑马；其二，消息是如何传到上面的。”
田洽温和的脸上有些阴沉，低声说：“其二就不考虑了。”
刘彦春忙拱手：“是。”
“他们在搞什么鬼？”田洽眼神穿过大帐，看向了秦鹏的营帐，轻声道：“一个打更的，有什么用？”
刘彦春接着道：“打更，打更，晚上除了告知时辰，还会防盗防火，还有遇敌示警。难道？”
田洽一愣，随即笑道：“没你想的那样严重。若是外敌入侵，只需射杀更夫即可，何必如此大费周折？”
说完，田洽忽然顿住。
刘彦春这时来了句：“不知刘黑马是几品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