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梦
像是被人用针线缝在屏风当中，分明意识尚存，却那般桎梏着。
许安柠很讨厌这种感觉，却因为怀揣着希望，竟也不那么难熬。
谁料，芙蓉摇了摇头：“增人寿命有违天道，我没有这个能力诶。”
希望被箭穿碎，漫天的琉璃碎子落了许安柠满怀，扎的她皮开肉绽。
她整颗心都冷了下来。
“主人——要不您想想看别的愿望？金银珠宝怎么样？我能给您满山的财宝！或者或者，您想要男宠吗？我能给您变一堆男宠出来，娇俏的、威猛的、魅惑的……都行！”芙蓉卖力地说道，像是最负责任的带货主播。
许安柠道：“不用了。”
“我都不要，谢谢你。”
芙蓉还想说话，天空却突然划破了一道亮光，她大叫了一声“不好”，慌忙逃窜开来。
许安柠看过去，刺目的白光让她刹那间呆滞了一下，随后又昏迷了过去。
朦胧间，许安柠费力睁开了一丝眼，瞧见一个男人穿着白衣黑裤，低眉看着她。
她的眼中朦胧，看不清他的脸，只依稀勾勒出他的轮廓。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许安柠的眼皮愈来愈重，再度睡了过去。
再度醒来时，许安柠望着白茫茫的病房，整个人意识仍旧朦胧，生出了一种不真实感。
她坐了起来，逐渐清醒过来。
正好有护士走了进来，见她起来，惊喜道：“你醒啦！”
“护士，”许安柠说话声音很沙哑，气息虚弱，“请问我是出什么事了吗？”
“噢，没什么事，”护士宽慰道，“你就是有点低血糖晕倒了，送来的很及时，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以后注意调理身体就行。”
“你再住两天院，就能办理出院手续了。”
许安柠的眼神跟随着护士的白衣游走，直至她走出病房，彻底消失于视野之外。
许安柠深深呼出了一口气。
蓦地，她想起了方才那个诡异的梦。
太清晰了，不像是梦。
她决定去复查一次，很可能是病情加重引发了幻觉。
她打开手机，点开了旅行app，进入“我的订单”查看。
昨天下午三点半的机票已然失效，她错过了。
许安柠盯着屏幕上“安宿镇”三字，几分钟后，她重新订了一张票。
两天后，许安柠回了市中心医院复查。
排了四十分钟的队，进办公室时，刘建明医师见到她，打招呼道：“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刘医生。”许安柠应道。
刘建明医师是市中心医院青年医生中的骨干，主要负责脑科，为人宽厚仁慈，口碑一向很好，一直负责许安柠的脑癌。
他对许安柠印象很深，相当漂亮的一个姑娘，也不过才二十多岁的年纪，说得便得了癌症。
一年前尚且还在早期，前段时间已然有恶化的趋势，许安柠却一如既往地拒绝了手术，选择服用药物医治。
刘建明医师看着她的诊断报告，说道：“最近的数据都挺稳定的，不出意外的话，如果选择服药治疗，还是像我之前说的，你应当还有两年到五年的生命。”
他有些欲言又止：“安柠，我还是建议你选择手术，如果一年前你选择手术的话，至少有百分之七十的成功率，现在虽然有所下降，却也至少有一半的几率能缓解你的病情。”
知晓刘医生是好意，许安柠却还是摇了摇头：“刘医生，不用再劝我了，我有我自己的决断。”
女人五官很精致，此刻却显出一种病态的苍白，此时，她说话的声音很柔，带着江南的软糯，语气却十分坚决。
“唉……”刘医师叹了口气，妥协道：“我尊重你的选择。”
许安柠垂着眼，眼睫轻颤。
从一开始，她便知道，自己的病无解，手术虽然能够缓解她的病情，却也有很大概率将引发一系列的并发症，更何况，手术的风险始终也摆在那里。
许安柠不敢赌，她忧心手术引发并发症，与其成为家人的一个累赘、成为一个只会苟延残喘的怪物，只为增加那几年的寿命，她更想在最后还算健康的时光里好好的生活。
许安柠转移话题，问出了自己的来意：“刘医生，我的病，会让我产生幻觉吗？”
“幻觉？”刘医师推了推眼镜，道，“晚期脑神经压迫的比较严重时，可能会伴随一定的幻觉，但是出现的频率不会很高，向你这样尚且还处在早期的，并不会有幻觉。”
“真的吗？或许会有特殊情况呢？”
“当然是真的，我从医这么多年，还从没有见过这个病的病人在早期出现过幻觉的，”以为是许安柠想多了，刘医师给她打了一针安心剂，“放心，安柠，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还不错，整体都还比较稳定，那些症状暂时都还不容易有的。”
听医生都这样说了，许安柠沉默了几秒，回应道：“那行，谢谢刘医生。”
竟然不是幻觉。
难道是……
许安柠觉得自己的想法离谱而危险。
从医院离开，许安柠便回到了自己的酒店，她已人间蒸发了半个月，不曾回自己的公寓，只租了这间酒店住着。
她收拾了一番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几身衣物，一台电脑，和另一台手机。
收拾完毕后，许安柠拉上行李箱，整个人呈大字型瘫在了床上。
一年了，她又少了一年的时间。
是时候给自己放个假了。
晚上，许安柠抵达机场，坐进头等舱后，一天的疲惫让许安柠有了强烈的睡意，很快她便沉沉睡去。
＊
“主人……主人……”
娇嫩地声音仿佛在耳边低语，许安柠感觉万分疲惫，却还是醒了过来。
“呀，主人你醒啦!”娇嫩地声音里满是惊喜。
依旧是鬼压床。
无边的黑暗，以及在黑暗中熠熠生辉的精灵。
许安柠却无心在意，飞机只有几个小时就要抵达目的地了，她得抓紧时间补觉。
目前来看，比起真相，睡觉比较重要。
“不好意思，我现在想睡觉，以后你再来找我吧。”
“主人，别睡呀主人！”芙蓉急声道，“不然……不然您要不许个愿再睡也成呀！”
许安柠困极，柔声道：“乖，我今天太累了，我们改天再见好吗？”
芙蓉能怎么办呢？
芙蓉也很绝望。
她只能顺从道：“……好吧。”
某头等舱座位上，睡得香甜的女人嘴角微微弯起。
座位靠窗，窗外是渐晚的黄昏，日光迟暮，落下最后温柔，铺在了女人安宁温柔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