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冰税
月色朦胧,县衙后院亮起盏盏灯笼,一桌子佳肴喷香扑鼻,玉谨行吃菜喝酒好不惬意。
等肚子里有了饱意,他才看向其他人。
蒋瑜章面露忧色,颜艺走神,陈家姐弟惶恐不安。
“今日便算暖居酒,这后院日后劳陈姑娘费心了。”
玉谨行举起酒杯,众人也举杯。一番畅饮过后,各自归家,陈巧娘也跟弟弟回家,白天来县衙后院走动走动就行。
今晚月很圆,光很亮,只有他和冬暖对饮。
“大人。”
就知道颜艺会回来。
放下酒杯,玉瑾行等着他开口,
“学生有事想请教大人。”早上横眉冷对,现在又是一副和善模样,男人当真是善变!
喝了口酒,深夜的风有点凉意,让冬暖去取件披风,他看向颜艺道:“有话直说,本官最不耐烦便是满肚子算计之人。”
玉瑾行端着酒杯轻轻摇晃,淡绿色酒液照着皎洁月光更显醇香,师父最喜的竹叶酒,他偷走两坛也不见她老人家来找他算账。
他一走就是两年,竹林没了他不知道会被霍霍成什么样子。
“从罗家带回来的点心无毒,大人为何不继续查?”
恍惚间听见颜艺的话,玉瑾行抬眸深深看了他一眼,披上披风站起身问:“你可知有种香叫‘蛇曼’?”
颜艺迷茫眨眼。
“那香催情却不致命,会让中毒者误以为纵欲过度身体虚弱,罗常福便是中了此毒。”
沉思一瞬,他走到颜艺跟前:“中此毒后若食用甘草,五个时辰便会七窍流血而死,无解!”
“甘草?大人为何…”
玉谨行打断他:“点心你也看过吧?”甘草的味道很明显。
“大人便不查了?”
玉瑾行深呼一口气,不是不查,是不敢查下去。
师父说过,毒经上记录的都是她研制的独门秘药,她说那些都是害人的东西,连他这个从小养大的徒弟都没教。
他不敢再查。
或许等师父来了,一切都能明了。
“颜艺,这个案子到此为止!”玉瑾行转眸:“罗氏说的狼头令牌你知道吗?”
颜艺摇头,他从没听过。
玉谨行沉思片刻还是道:“二十五年前,狼山童氏号令江湖,比今天的灵蛇山庄更强大,二十年前童氏销声匿迹,名下资产也不知所踪。”
“狼山童氏?”颜艺呢喃。
“据闻,童氏有块玄铁令牌,一面是狼头图腾,一面童字。”他边说边观察颜艺,好像是真不知道。
颜艺本姓童,也许就是狼山童氏血脉。
“天色已晚,回去吧。”颜艺皮肤白,眼神迷离莫名让人怜惜。
一个大男人看着像能掐出水似得!
玉谨行心气不顺,不等颜艺回答,他便转身进屋,天色越沉风越冷,还是屋里暖和。
婆子早铺好床,躺在上面暖洋洋的,翻了个身冬暖还一动不动守在旁边,玉瑾行拧眉,给他安排的房间在隔壁。
“冬暖,去隔壁睡!”
“守着主子,丫头爬床。”
他一个女的怕什么丫头爬床?
玉瑾行坐起身,狐疑的盯着冬暖,他是不是想起什么了?抓过他的手把脉,脉象没有变化。
这话却提醒了他,没有冯氏在身边日日念叨,他都快忘了警惕。
“睡外间去!”
捏着墨玉躺在床上,看着冬暖背影,玉瑾行脑中思绪万千,忙的都没时间去赌坊了!
闭上眼很快陷入无边梦境。
“大人——”
“大人——”
大早上叫魂啊!抓乱头发无奈坐起身,认命的裹好束胸。
“钱家粮铺东家钱多多来访,说是和大人有约。”
蒋瑜章面对他的黑脸,还能好脾气的传话,玉谨行挺佩服的,在京城时,冯氏总让丫头唤他起床!
钱多多?已经日晒三竿,他都忘了!
那天带冬暖在外面吃馄饨,听摊贩说起冰税,可税簿上根本没有记录,他就想找个人打听打听。
正好钱多多家做粮食生意,应该没少缴这冰税!
钱多多三十来岁,总是笑眯眯憨厚老实的模样,生意人若真憨厚怕是亏的血本无归。
能做米粮生意,定然有几分手腕!
玉谨行推门走进,钱多多正喝茶,听见门响放下茶杯便站起身躬身道:“见过玉大人!”
“坐,坐。”
抬手虚浮一把后两人坐下。
他捏了块点心边吃边道:“钱老爷家大业大,想是十分忙碌,玉某贪睡,劳钱老爷久等了。”
“能等大人是草民之福。”钱多多正襟危坐,拘谨道。
玉谨行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惬意道:“舒服!”
钱多多:“是是是。”
“本官初来罗平,对此地不了解。”
钱多多:“是是是。”
钱老爷,你要不要想想再附和?
玉谨行翻了个白眼,杯子重重放在桌上:“听闻钱家生意遍布滇南?”
钱多多脸色微变,还是点头称是。
“都有哪里收冰税?”他懒得拐弯抹角,直接问。
“冰税?”钱多多双手搓搓脸,沮丧道:“只有罗平县,大人,一百税十真的不能再高了!”
一百税十?难怪钱多多要哭了!
正经的商税才三十税一,这比商税高出三倍多,难怪罗平很多铺子空着,物价也贵!
“哦?是每月缴?”
“夏季三月缴冰税,冬季三月缴炭税。”钱多多掰掰手指道:“钱家已经按往年例备好了银子,若是再涨,罗平县的生意草民真做不下去了。”
玉谨行点头赞成,要是他早撂挑子不干了!
冰税炭税,一缴就是六个月,一年到头忙活,肚子都填不饱,谁还干!
“今年没有冰税,冬天也没有炭税。”
钱多多不敢相信的瞪着眼,嘴角咧开弧度。
“都说咱们罗平有救了,原来是真的!”他突然跪地深深一拜,玉带哭腔道:“草民是罗平县人,不到万不得已,草民都想守着这个家”
“这些年张守则横行一方,咱们求告无门啊,草民也曾四处托关系,得到的回应都是不敢深究。”
被拉起身,钱多多还叮嘱道:“大人小心呐,听说张守则朝中有人保,他如今死了…”
玉谨行让他放心。
朝中有人是肯定的,不然也不能连任十八年知县!
士农工商,商户地位最低却是不可或缺,让他把取消冰税的消息散出去。
送走钱多多,玉谨行独自喝茶,税簿没有记录的冰税炭税到底流向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