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被告
不多时,冬暖带着他停在城东一处房顶。
也不知道是哪家?
只听说罗家住在城东,院子最大的那一户便是。
黑漆漆的夜里哪看的出谁家院子大?
玉谨行恍惚间看着,儿子新丧应该挂白,灵堂彻夜点灯才对。
可这一片除了黑漆漆,就只剩一处院子红彤彤,让冬暖带他过去,正好屋里在吵闹。
女子哭声求饶,妇人狠厉道:“把她塞进去!”
竟然要把活人塞进棺材!
就说怎么不像办丧事的样子,反而喜气洋洋到处挂满红绸。
原来是让活人配冥婚!
人殉!连皇帝老儿都不敢让活人殉葬!
妇人见陈巧娘哭闹,叫小厮把人敲晕放进棺材,几根长木钉下去听不见里面动静。
妇人才在棺材旁嘀嘀咕咕,阴风吹过,妇人往外看了一眼,吩咐下人守好后慌张离开。
救下陈巧娘,回来时看到颜艺和那小子窝在罗家墙脚外,玉谨行才懒得搭理,说他和姓张的一样,那就一样呗,管他去死!
清早,玉谨行在老地方买了包子,边吃边往衙门走。
在衙门口碰到眼底黑青的颜艺,像没看见他一样跑得飞快。
“大人,还在为昨日之事烦心?”
蒋瑜章拿着公文道:“府城发来公文,让各县知县五日后去述职。”
述职?年年税银垫底,就是去凑个热闹。
玉谨行点头问起罗家。
蒋瑜章知道的和他了解的大差不差,全是罗家仗势欺人,在罗平县横行霸道,有姓张的护着,别人有冤也不敢往衙门告,只能忍着。
“去年,罗家少爷强抢民女的事,蒋兄可知?”
这事他还是听驿馆的差役提起,矮胖子强抢一新妇,那妇人当晚便死了。
人家丈夫去罗家要人,谁知被张守则带人抓住,打了一顿板子撵走,也不知那人现在如何?
蒋瑜章叹了口气道:“这事下官知晓,那汉子被打了五十个板子,拖了一个多月就眼都合不上,死不瞑目啊。”
“蒋兄去过他家,可还有人?”
玉谨行手叩击桌面,这样的纨绔京城也有,可闹出人命的也甚少听闻,徒有其名的员外之子,倒是嚣张的很!
既然他死了,那就找他爹娘算账!
蒋瑜章眼眸亮起,又担忧的问:“大人要管这事?若是不好,怕是于仕途有碍,听说罗家与京中有故。”
“哼!有故?”他一声冷笑:“让那家人来衙门告!”
“大人高义!”蒋瑜章激动的声音颤抖,脚步匆匆跑出班房。
才倒了杯茶就听门外响起鼓声,这鸣冤鼓可是难得一响,看着清澈透明的茶水,他刚想喝就听张彪道:“大人,罗娘子敲鼓,说…说…”
罗家敲鸣冤?
玉谨行把茶灌进嘴里,耳边张彪的声音焦急:“说要告大人打死她儿子!”
噗…“咳咳咳咳咳…”
打死罗家那个矮胖子?
那晚是有动手,不过就是踢了一脚矮胖子肩膀,就被他打死了?
“把人带上堂,等蔣县丞回来升堂。”
罗家知道他要清算他家,先下手了?
蔣瑜章高坐堂上,张彪搬了把圈椅,玉谨行不客气的窝在里面,看向罗氏。
丝毫没有逼迫陈巧娘时的嚣张狠厉,委委屈屈的抽噎着,对上他的视线满是怨毒。
柳安明至近前作揖道:“大人,您乃被告,坐着怕是不妥。”
“本官要跪着?”
玉谨行眼眸不动,心里却是纳闷,柳安明这么想拿捏他?他是被告,也是知县,还没怎么样就想让他服软?
柳安明忙道不敢不敢,讪讪走回记录席。
堂上很静,忽听嘭一声响,蒋瑜章道:“以民告官,杖责二十,打!”
衙役面面相觑,偷偷看他。
“本官乃被告,一切由县丞大人做主!”玉瑾行往后靠了靠摸着鼻子道。
这本是大耀律法,不是因他才有。
噼里啪啦一阵板子过后,罗氏发髻凌乱涕泪交加哭嚷道:“大人,这姓玉与我家新妇有染,打死我儿抢了我家新妇,请大人为我儿做主!”
“休要胡言!”
蔣瑜章斥道:“玉大人到罗平县不过四日,如何与你新妇有染?又是如何打死你儿子!”
“就是姓玉的打死我儿!”罗氏猛的把头磕在地上,声嘶力竭喊:“证人,我有证人!我儿就是被姓玉的打死的!”
证人都准备好了?玉谨行挑眉。
蒋瑜章神色迟疑片刻,才道:“传人证。”
走上堂的几人,是那晚的三个纨绔和灵蛇山庄的涂公子没错,还有掌柜和那城中医馆的大夫。
“那夜情形如何,据实说来!”
听蒋瑜章声音嘶哑,玉谨行心里微叹,这会儿担心了?
看你以后敢不敢管闲事!
“那夜”涂公子看看旁边三人,嗫嚅着不敢开口。
“那夜罗兄嘲笑玉大人吃15个铜板的面,与我等发生激烈口角,玉大人恼羞成怒便动手打人,我们哪敢还手,罗兄被打得最狠,事后玉大人和县丞大人拂袖而去,我们把罗兄罗兄送回了家。”
说话的是陈家二房长子陈元朝,他一直盯着地面看不清眼中神色。
惊堂木一声巨响,蒋瑜章斥道:“满口胡言!”
“还有大夫的证词!”罗氏眼眸通红瞪向玉瑾行,恨道:“打死我儿,哪怕你是官我也不怕!”
城中医馆的东家跪在堂上,黯然叹了一声道:“罗公子确是颅内出血而亡。”
玉谨行眼眸一闪,颅内出血?
他小时候尸毒入侵肺腑,得师父精心调养身子才好些,却不能修习内功,这么多年也只练了些拳脚,不可能一脚致人于死地。
若大夫没有说谎,那罗家矮胖子是被谁打伤?
涂公子低着头,额上有微微汗渍,手指捏着衣襟不停绞动,掌柜拉了他一把也附和陈元朝。
那晚他和蒋瑜章离开时,罗家矮胖子没有任何问题,罗氏却一口咬定是他打死人,加上证词,他是百口莫辩!
蒋瑜章久久不语。
罗氏直接跑到天井外对着一众百姓哭喊:“乡亲们啊,县太爷为了抢我家儿媳打死我儿子啊,官官相护,还有没有地方伸冤啊。”
在一片嘈杂声中,玉谨行听到最多的话是骂罗家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