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4章 剃度
“是一人选一个，还是两个人随便选？”郑孝廉想着如果是一人一棵，那他怎么好先选，是人都会选崖边的那棵嘛。
素善说：“随你们的意思。”
“那我选崖边的那棵！”郑孝廉毫不犹豫地说。
施宁没做多想，张口说：“我和他一样。”
素善听了转头说：“行慧，你去准备，我来为他们剃度。”
行慧去把所有弟子都喊来，又让人去准备热水、剃刀和一块干净的巾帕。
众人依次上了香，集体偈颂经文，施宁和郑孝廉落发皈依，法号分别为恒清和恒净。
换上僧衣的时候郑孝廉还偷偷取笑他：“你这个样子倒像我那话本里的插图，白白净净的，眉眼也生的漂亮，真是个野和尚。”
施宁皱眉冷眼看他，称他法号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刚才受戒时方丈怎么说的都忘了？”
“阿弥陀佛，是我的罪过！”郑孝廉说着嘴里开始念经。
一转眼过了三月有余，章煊在兰城四处寻找施宁的下落，如今入了冬，天气冷了起来，章煊担心他在外头受苦，或是被什么人坑了，整个人急得瘦了一圈，日日都去那湖边小院子等着。
徐寒尘见事情都因为自己而起，便找机会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章煊。
“事情就像我刚才说的……”徐寒尘叹息一声，“他并不是只能依附旁人，如你所说，他既然连施家的苛待都不计较，将来你找到了他，他必定也会原谅你。只是希望你能好好待他。”
章煊听了心里十分沉重，他万万没想到，施宁竟然在一个狂风呼啸的夜晚，冒险去攀爬两断崖给自己传递消息，而可笑的是自己却让他听到那些不堪入耳的话，不是施宁懦弱，实在是自己太愚钝自大。
入冬的第一场雪下来时，施宁颈后的伤全好了，他按照那方子把带来的药煎了喝下，病了三天才慢慢恢复，此事以后他才慢慢散去眼底沉郁，渐渐的脸上也有了笑容。
这日恒远和几个小和尚正在窃窃私语，施宁悄声走到他们身后，只听郑孝廉说：“反正是自己冻死的，咱们偷吃了又何妨，山里多的是鸡。”
“不行，破戒是要受罚的。”恒远沉声说，“阿弥陀佛，我现在就去挖坑把它埋了，让它尘归尘土归土。”
郑孝廉在寺中苦斋几个月，要是眼前没这只鸡他也不起这个心思，眼下肥鸡在手，怎么能不想吃呢？
“我、我想吃。”郑孝廉坦白说，“你们就不想吃吗？”
恒远严肃斥责：“佛门五戒的第一条就是不杀生，你忘了？”
“可我没杀它啊？”郑孝廉狡辩，“它自己死在山林里的，是我好心把它捡了回来。”
“那你就再好心一点，把它安葬了不好吗？”恒远梗着脖子和郑孝廉争辩，施宁咳了一声说：“这鸡说不定是佛祖特意用来考验咱们的，恒净你还是把它埋了吧，这是积德行善的好事。”
郑孝廉听了十分憋屈，只好把一只肥鸡挖坑埋了，恒远嘴中念念有词地给那鸡超度，走时还夸赞施宁有慧根。
恒远刚走，一个比施宁他们来得稍早些的小和尚，凑过来说：“你们知道这铁鸡寺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郑孝廉无精打采地摇头，施宁也有些好奇，那小和尚笑着说：“这是个秘密，不能告诉你们！”
“那你干嘛说这个？”郑孝廉觉得他讨厌，起身就要走。
“别走啊，一起说说话。”那小和尚把人拉住，几个人边打扫寺院边聊起天来。
走到那棵苍劲大树下时，云巅白雾缭绕，雾霭氤氲中隐隐透着日头，四下里白茫茫的一片，小和尚扫了扫积雪说：“你们还要在这里住多久，什么时候还俗？”
郑孝廉张口反驳：“谁说我们要还俗了？以后我们就在这里过一辈子了，直到死。”
“不可能。”那小和尚摇着头笑，把手肘搭在扫帚杆子上，笃定地看着他们说：“二位选了崖边的大树，选了它的将来有机会都是要还俗的。”
施宁听了好奇：“这话怎么说？”
“我日日在主持身边跟着，他说这棵大树临崖而生，所有前来爬山的人，只要路过都能看得见，所以他才以这两棵树做比喻，选那棵能被人瞧的见的，长得好看的，必定就是红尘未了之人，所以素善大师根本就没准备让你们在这过一辈子，早晚有一天你们会下山的。”
“下山？”郑孝廉闷闷地说，“我倒是想下去，可那里没人喜欢我，我还是在这里看看云，吹吹风，也挺好的。”
施宁在一旁沉思着扫雪，扫两下又停了，问小和尚：“那你选了什么，其他人呢？”
“我自然也选的大树呀。”小和尚笑了，拎着扫帚和施宁凑到一起，掰着手指说：“咱们这里除了方丈，只有四个人选了那棵歪脖子老树，所以方丈给他们点了香疤，有了这疤一辈子都不会再下山了。”
来到这里几个月，施宁也看到过行慧恒远他们头上的疤，还有一个叫德己的大师父，除了重要的日子一般很少出来。
施宁想问那第四位是谁，这时郑孝廉在一旁纳闷问：“为何不能还俗？他们要是真想留了头发下山，别人还能打他不成。”
“不是被打的问题，你想啊，咱们蓄发还俗别人是看不出的，那头顶有疤的，长出头发也是秃了好几个洞，别人一看就知道这人是受不了佛门戒律的，能不笑话吗？”小和尚说着得意起来，昂着下巴问：“我说得有理吧？”
“什么道理，不就是胡诌！”郑孝廉说，“既然都选了那歪脖子老树了，自然是彻底死了心不愿还俗的，不还俗还留什么头发。”
三个人磨蹭了半日才把院子里扫干净，傍晚的时候行善让他们第二日去山下化缘，说是要一路诵经，去十八户人家挨个讨东西。
行善把需要的一一说来，给他们每人一个褡裢背着，三个人嬉嬉笑笑地唱着经就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