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花柳别离
五日后，也就是三月十五日，柳府门外，桃红柳绿，春意融融。
柳梦梅拉着杜丽娘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她的掌心，轻声问道：“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杜丽娘摇了摇头，回答说：“我们相爱，但爱情不是我们人生的全部，我有我的使命，你有你的使命。我不会阻拦你，也不会不让你去。我会日日夜夜祈祷，求菩萨保佑你平安归来。”
虽然知道杜丽娘会这样说，但听到这番话，柳梦梅还是很欣慰，心里暗道：娘子果然深明大义，不会拘泥于小情小爱。他温声说道：“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不要为我担心。”
杜丽娘抬起明亮的眸子, 那眼眸里浮起一点泪色，启了启唇，想问些什么，犹豫良久才问道：“我听说胡虏曾扣押使者，真有此事？”
柳梦梅不想让她担心，便语带抚慰地说道：“这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如今大宋国力强盛，胡虏不敢那么猖狂了。”
杜丽娘点了点头，眼里满是微风漾水的柔情。她一边整理柳梦梅的衣领，一边柔声说道：“我等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柳梦梅满眼柔情地看着她，目光依依，仿佛要将人含进眼里似的：“放心吧，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说完，他一把搂住杜丽娘，拥抱的力度之大，仿佛要将杜丽娘揉进身体里。杜丽娘伸出双手，紧紧地环住他的腰，生怕他像一阵雾气般散开了。
两人紧紧相拥，只是抱得再久，也还是要分开的。看着两人难分难舍，一旁的随从实在不忍心打扰，无奈时辰快到了，只能讪讪地说道：“防御使，出发的时间到了，该启程了。”
柳梦梅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杜丽娘，飞身跨上马。他回过头，看着柳府门外，此时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一朵朵桃花从树枝上冒了出来，柔软的柳枝轻轻摇摆，白色的柳絮漫天飞扬。此情此景，让人无限眷恋。
杜丽娘站在府外的柳树下，嫣红色的裙裾随着微风飘然起舞。她伸出右手，向柳梦梅频频挥手告别。
柳梦梅也挥了挥手，而后猛然转过身，带着几名随从策马扬鞭而去。
就这样，叶义问和柳梦梅带着一队人马踏上了前往胡虏的道路。
他们白天赶路，夜晚就住宿在客栈里，不知不觉间便来到了汴京。
经过汴京的时候，柳梦梅掀起帘子，发现那里正在大兴土木，心里十分好奇。他走下马车，仔细地查看着周围的一切，只见到处堆满了石块，一些汉子扛着粗大的木头，一些搬着沉重的大石头。不远处，一座两层的楼阁拔地而起，看样子似乎还没有建好。
这时，他看见一个瘦骨嶙峋的老汉挑着担子，里面装满了石头，跌跌撞撞地从他的身旁经过。他拦住那名老汉，礼貌地问道：“这位好汉，您辛苦了。我是从外地来的，敢问你们是在建造酒楼呢？还是在修建宫室啊？”
老汉见他衣冠楚楚，以为他是外地来的商人，便向他抱怨说：“当然是修建宫室啦。几个月前，大金皇帝下令在汴京兴修宫室，所有成年男子都要服劳役，要是不听从命令，敢违抗，就被施以斩刑。”
他叹了一口气，忿忿不平地说道：“好端端的，修什么宫室吗？难道燕京的宫殿住不下，要搬到汴京来？真是多此一举。哎！苦的是我们这些老百姓，地也没法种了，只能来当苦力。再这样下去，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柳梦梅眼带同情，高声骂道：“您都这么大年纪了，他们还要您挑着这么重的担子？真是太没人性了！”
老汉向他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说道：“嘘！小点声！当心隔墙有耳！上头下的命令，我们这些当百姓的不得不服从，我这把老骨头也只能豁出去了。”
就在两人说话的当口，一名衙役手执大刀，走了过来，粗鲁蛮横地对老汉吼道：“在说什么呢？不许交头接耳！看你年纪大了，这次饶你一命。再有下次，别怪我无情！”
闻言，老汉挑着担子，喘着粗气，步履蹒跚地朝工地走去。
衙役转过头，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柳梦梅，语气不善地问道：“哪里来的？刚才在说什么？”
柳梦梅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知道这种时候不能用硬的，便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恭恭敬敬地递给衙役，缓和了语气说道：“小的是外地来的商人，做丝绸生意的，迷了路，刚好遇上这位老汉，便向他打听。”
衙役接过银子，拿在手里掂了掂，再看看柳梦梅，觉得他的样子不像是撒谎，便哼了一声，转头走开了。
待衙役走远，柳梦梅回到马车上。见他回来，叶义问直撅撅地问道：“打听到了什么情况？”
柳梦梅一五一十地回答：“几个月前，金海陵王下令在汴京修建宫室，所有成年男子都要参与劳役，违抗者斩。百姓非常不情愿，抱怨不止。”
叶义问目光平稳地看着柳梦梅，意有所指地问道：“你说他们为什么要修建宫室？”
柳梦梅眉头紧皱，思索了片刻，恍然大悟地说道：“难道是想迁都汴京？”
胡虏的都城位于燕京，从那里到大宋是一段遥远的路程，快马加鞭的话需要十天，慢的话需要二十天。但是，从汴京到大宋就没有那么远了，路程缩短了一半。要是迁都汴京，等到胡虏发兵时，也能很快地抵达大宋，省去了长途行军的麻烦。
思及此，柳梦梅心里咯噔一响，拳头紧握，愤怒地说道：“看来金海陵王真是贼心不死，真的打算撕毁协议，发兵南侵！”
叶义问点了点头，吩咐道：“这一路，我们要多留心，看看胡虏还做了哪些准备，探探他们的虚实。”
一路向北，柳梦梅看到不少地方都在大兴土木。他想了各种法子，找了各种理由，和不少百姓套近乎，终于打听到胡虏建造的不是房屋茅舍，也不是酒楼客栈，而是防御工事。虽然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切，但听到这个回答时，他还是心下一惊，暗道：这次冒险出使，果然没有白来，胡虏厉兵秣马，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就等着一个合适的时机了。
经过数日的奔波劳累，三月三十日，一行人终于抵达了燕京，住进了都亭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