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耳闻目睹
李昌雄坐在书桌前，右手撑着额头，陷入了沉思。开门的声音将他从思索中拉了回来。
他抬起头，看见面具男赫然站在眼前，心里暗道：又是他，八成没有好事。
谭思思走上前，悄悄地靠近窗户，侧着耳朵倾听。
面具男用冷冷的语调问道：“交代你的事，办成了吗？”
李昌雄点点头，如实回答：“我上疏官家，建议裁减韩家军和娘子军的军费。官家也同意了。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面具男强压住怒气问道。
李昌雄一五一十地回答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杜宝、杜丽娘和柳梦梅不知道想了个什么法子，让丁炎风乖乖交出手里的屯田。他们效仿岳将军，实行屯田养兵，解决了这两支军队军费不足的问题。”
听到这番话，立在门外的谭思思顿时觉得背上冷汗涔涔，心里暗道：这不是通敌卖国吗？公公何时干起了这等腌臜事？她屏住呼吸，继续侧耳聆听。
面具男恶狠狠地骂道：“又是杜宝、杜丽娘和柳梦梅，他们怎么老坏事？”
停顿片刻，他若有所思地问道：“那个丁炎风可是淮南东路宣抚使？”
李昌雄点点头，回答说：“正是他。”
面具男摇摇头，嗟叹道：“我怎么把他给忘了？他什么时候跟杜宝搅合到了一起？”
李昌雄看着他，面无表情地问道：“你这次来，要我做什么？”
面具男也不绕弯子，直撅撅地说道：“继续给韩彦朴和韩北宁使绊子，最好来个栽赃陷害，把他们拉下马。”
门外的谭思思听到这几句话，心里一揪一揪的。她虽然深居内宅，不过问政事，但她也知道韩彦朴和韩北宁是大名鼎鼎的将军，他们率领的韩家军和娘子军是抗击胡虏的主力，要是他们出了岔子，那么谁来保卫大宋？
李昌雄沉默不语。
见他不说话，面具男语气不善地威胁道：“怎么？想打退堂鼓了？我告诉你，开弓没有回头箭。你已经没有后路了，想想你女儿李孝丽，再想想日后的荣华富贵。你知道该怎样做。”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还有，杜宝、杜丽娘和柳梦梅，这三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留不得。找个机会，把他们……”
话的后半截没有说完，但两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听到这里，谭思思早就被吓得毛骨悚然，心脏揪成了一团，手心里也冒出了不少汗。就在她尽力压住心里的恐惧的时候，只听见“吱呀”一声，门开了。她立刻躲到暗处，眼睛死死盯着书房的大门。
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从书房走了出来，几个飞身，转瞬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谭思思从暗处走出来，轻手轻脚地回到卧房，双手绞着帕子，来回踱步，喃喃自语道：“我该怎么办？公公居然和胡虏暗通曲款，要是被人发现了，这可是满门抄斩的重罪啊！怎么办才好？怎样做才能不牵连到爹娘，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啊。不行，我得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她如坐针毡，拿不定主意，一边是荣辱与共的夫家，是爱得至深的男人，一边是大宋的江山，该如何选择？沉思片刻后，她暗暗下了一个决心：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公公叛国，不能让爹娘受到牵连，不能让胡虏的奸计得逞。我要去报官。
她拿手帕捂着胸口，嗫嚅道：“伦乾，我不想害得你家破人亡，我不想这么做，但这是你们逼我的，我也是迫不得已。我爱你至深，放下了自尊，你却如此对我。你对我不仁，我也只能不义了。更何况这不是小事，这牵扯到大宋的江山和百姓，我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缓缓坐到绣墩上，皱着眉头，苦苦思索：去找哪个官员呢？我又不认识官府的人。去找爹爹吗？可是无缘无故地回娘家，公婆也不同意啊，找个什么理由好呢？而且，从扬州到娘家坐马车至少需要三天，只怕到时候误了大事。去找谁呢？
就在思索的时候，她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名字。
第二天，杜丽娘给学徒们授完课后，款步走到三楼。
看见高倩如，她急忙走上前，握着她的手，温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高倩如笑了笑，回答说：“过几日就是舅父的五十大寿，我想送他一幅织锦。”
她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自从表哥过世后，舅父的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看着他每天都闷闷不乐的，我也挺担心的。这不，我想趁着这个寿辰尽尽孝。你帮我选个寓意好的织锦。”
杜丽娘拍了拍她的手，微微一笑：“没问题，你看这幅《寿桃图》怎么样？”
高倩如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锦缎上绣着一株桃树，生于山石、花草之中，枝头上挂满了鲜嫩水灵的仙桃，各个饱满，像真的一样，看上去就想咬一口。两只喜鹊在枝头上雀跃。
她点点头，满意地说：“这个好，就买这幅了。多少钱？”
杜丽娘脸上带着笑，启唇说道：“给你打个五折，十五两银子。”
高倩如吩咐夏荷递来十五两交子，笑着说：“多谢你的好意啦。”
两人像往常一样聊天，只是聊着聊着，高倩如突然沉默下来，脸上似有愁云飘过。
杜丽娘心细，发现她不对劲，便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可是遇上什么事了？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讲给我听，我也能帮你出出主意。”
高倩如张了张嘴，半晌没说一句话。
杜丽娘明白了，一定是夫妻关系出了问题，轻声问道：“可是和程官人有关？”
高倩如见瞒不过她，便吞吞吐吐地说道：“我发现他夜不归宿。我问他去哪了，他说是生意场上的应酬，还说我是妇道人家，不要多问。”
说完，她抬起一双晶亮的眸子问道：“你说，男人忙应酬会夜不归宿吗？”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有时候，我和他说话，他心不在焉的。我多问他两句，他就嫌我啰嗦。”
杜丽娘不知该怎样回答，沉吟了一会儿，问道：“你是怀疑他在外面有人了？”
高倩如点了点头，说道：“我们成亲还不到一年，他就……他就……我没想到，他竟和其他男子一样，经不起外头的诱惑。”
杜丽娘想了想，启唇问道：“他打算纳妾吗？”
如今世道，男子纳妾是很正常的事情，无论是王侯将相，还是官宦人家，哪怕是平民百姓，大都有三妻四妾。但是，没有女人喜欢丈夫纳妾。丈夫不纳妾，几乎是所有女人的愿望。
高倩如摇了摇头，囫囵一笑：“我不知道，他没跟我说。”
杜丽娘用安慰的口吻说道：“你应该和他好好谈谈，问问他的意思。”
高倩如苦笑道：“我不敢和他说，我怕他万一真的要纳妾，我怕自己会失了分寸，我怕自己会哭闹，我不想让他看见那样一个不识大体的我。说实话，我都有点看不起我自己了，我不想成为别人口中的妒妇，但我又不想把丈夫分给别人。”
杜丽娘暗暗叹了一口气，自从结婚后，高倩如就像变了一个人，平日里很少出门，茶楼的生意再也不过问，仿佛成了一只金丝雀，整日待在府中无所事事。如今，还要担心程启轩是不是有了外室。
她劝慰道：“还是问问他的意思吧。长痛不如短痛，一直憋在心里也不是办法，把事情说开了，总好过自己瞎琢磨。要是他无心纳妾，真的只是在忙生意，那你就是庸人自扰了。万一他要纳妾，要么你大胆地站出来反对，要么认命。”
闻言，高倩如点了点头。半晌，她张了张嘴，迟疑地问道：“那要是柳官人想纳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