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玉汝于成

    前几日，柳梦梅说他有个同僚在出租院子，杜丽娘挺感兴趣的，便约着一起去看。

    这个院子位于东关街，距离二十四桥和会仙茶楼都不太远，周边商铺林立。最重要的是，柳梦梅已经预付了一年的租金。他想着，杜丽娘几次救他性命，怎么着也要还个人情吧。如果直接坦白，说他已经付过租金，杜丽娘可以随便用，恐怕杜丽娘不会答应。所以嘛，他有自己的小算盘，为了让杜丽娘租下这个院子，他觉得还是货比三家，先带杜丽娘去看几家环境不怎么样、位置比较偏、价格又比较高的院子，然后再按照原租金一半的价格把这个院子租给杜丽娘，不信杜丽娘不心动。

    马车在南柳巷缓缓行驶，笃笃的马蹄落在地上，清脆悦耳。柳梦梅驾车来到一座院子前。他停下马车，杜丽娘和春香走下马车，迈着款款的步子进入院子。院子很小，里面只有一间屋子，面积也不是很大，只有一层，但租金却高得离谱，一年要二百两银子。

    杜丽娘惊得直吐舌头，摇了摇头：“这么小的院子，租金却那么贵，这跟抢钱有什么区别。”

    春香也惊叫起来：“这屋子是用黄金砌成的吗？也太贵了吧！”

    三人离开了屋子。柳梦梅又带着杜丽娘来到北柳巷。这座院子大得惊人，一共有四座楼阁，一条长长的游廊把楼阁连接起来，里面有好几个院落，都取了不俗的名字，什么沉香苑啊、莞香苑啊、芳香苑啊……院中有个大大的湖泊，湖面上停着几只画舫。

    杜丽娘摇了摇头，张了张嘴，要说话，半晌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只能惊叹道：“太大了，大得有些吓人了，像是一座宫苑。”

    柳梦梅接茬道：“这座院子的主人是淮扬王，他现在长居临安，院子就这样放着，觉得有些荒废，便拿出来租借。”

    杜丽娘长长地“哦”了一声，心里暗道：这样恢弘的院落也不是普通人所有，怕是普通人想租也租不起。

    看了好几处院子，都没有满意的，巨大的失落笼罩着她：“哎，我只想找个好点的屋子开个绣庄，真没想到，找个房子都让我焦头烂额。”

    看着她满脸的不高兴，柳梦梅赶忙安慰道：“下一个院子保准让你满意。那个地方我去看过了，特别好，简直就是一座玲珑小院，我特别喜欢。”

    闻言，杜丽娘抬起一双晶亮的眼眸，眼里写满了期待：“真的？”

    柳梦梅点了点头，眉毛轻轻一扬：“你看了就知道了。”

    马车缓缓往北行驶，穿过东关街，柳梦梅在一座院子前停了下来。这一带是扬州最有名的商业街，街道两旁矗立着各色各样的茶馆、酒楼、商铺。整条大街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春香打开雕花的车门，杜丽娘提着裙子，走下马车。她定睛一看，眼前的是一座白墙灰瓦的院子，比之前看的那家院子要小些，但是更加典雅别致。门前栽种着几株紫薇花，开得正艳，花朵压满枝头，偶尔落下几片花瓣。

    院子坐北朝南，推门进入是一座三层的楼阁。杜丽娘一边看，一边在心里谋划着这里摆什么好，那里摆什么好。她先是在一楼转了一圈，然后上二楼看了看，心里十分满意。

    楼阁后面有个雅致秀气的小花园，穿过月洞门，便可以瞧见里面有个小小的湖，时值盛夏，荷叶挨挨挤挤，犹如碧绿的玉盘，粉色的荷花株株挺立，清香阵阵。旁边有座凉亭，一条小径弯弯曲曲地通往凉亭，小径的两旁栽满了青翠的竹子，大有曲径通幽之意。

    杜丽娘指着凉亭，笑着说道：“要是有客人来了，还可以在这里喝茶赏荷，真是一件赏心乐事。”

    柳梦梅看她笑得眉眼弯弯，心里明白这事差不多成了。他眼波流转，柔声道：“我就说这院子好吧，果然你看过了，也觉得不错。这院子坐北朝南，风水上佳，而且租金也不错。”

    “哦？”杜丽娘满含希冀地问道：“一年多少银子？”

    “五十两。”柳梦梅毫不含糊地回答。

    杜丽娘睁着大眼睛，眼里的惊讶愈发大了：“这么便宜，怕是附近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院子了。”

    柳梦梅清了清嗓子，回答说：“屋主是我的一个同僚，听说杜娘子要开绣庄，帮助那些流民的女儿，所以决定便宜点租给杜娘子，也算是为自己积善行德。”

    杜丽娘虽然感到有些蹊跷、不可思议，但她也没有细想，只是心直口快地说道：“那成，就租这间吧。我看各方面都挺好的。今个儿天气热，我也不想再到处奔走相看了。什么时候签契约？”

    闻言，柳梦梅从怀里掏出一份契约，曼声说道：“屋主已经签好了，就等杜娘子签字了。”

    杜丽娘接过契约，只见上面写道：“吾有小院一座，位于东关街，楼阁两层，附加花园，赁与杜家娘子，租期一年，租金五十两银子。今签下契约，一式两份。钱屋两讫，相谈甚欢。”

    虽然契约上写的租金是五十两银子，实际上是一百两，剩下的五十两柳梦梅已经私下里支付给屋主了。他心里想着，绣庄开业，需要采买的东西很多，不少地方都要用到钱，即使招到了流民的女儿来当绣娘，那些绣娘也不是马上就能谋生赚钱的，还是需要经过长时间的学习。他想为杜丽娘减轻负担，能帮一些是一些。

    杜丽娘在租赁人一栏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而后长舒了一口气。这段日子，为了找房子，她已经焦头烂额，现在总算解决了。

    柳梦梅收起一份契约，露出一个奸计得逞的笑容。

    春香在一旁感叹道：“这院子真是好，要是柳官人第一次带我们来这里就好了，也不用多跑那两次了。”

    柳梦梅笑了笑：“没有对比，怎么知道这间院子好？”

    闻言，春香傻乎乎地点了点头：“说的也是。”

    杜丽娘靠在凉亭的柱子上，赏心悦目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一阵微风吹来，鬓边的头发被微风吹起，散落下来，她用小指勾了一下。

    柳梦梅原想帮她整理那缕碎发，见状，伸出的右手慢慢缩了回来，目光依依地看着她，眼里满是柔情。她感受着柳梦梅那灼灼的目光，心跳慢慢加快，脸颊也开始发烫，但她故作镇定，装出一副八风不动的样子。

    既然契约已经签了，杜丽娘也不便久留，福了福身子，和声说道：“今日有劳柳官人了，多有叨扰，不知如何感谢才好。”

    柳梦梅的脸上泛起温柔的笑，温声说道：“把绣庄开起来，让更多的女子学会一技之长，就算是对我的回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