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茶楼再遇
立夏时节，草木褪去了青嫩之色，变得愈发葱茏。白云朵朵，似棉花一般。微风轻轻吹过，白云散开，从缝隙中露出蓝色的天幕。
这些日子，柳梦梅和万运鹏都在秘密跟踪张闻印。经过一个多月的秘密走访和暗中调查，柳梦梅已经发现了官盐被劫的蛛丝马迹。
今日，张闻印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会仙茶楼，柳梦梅和万运鹏便跟在后面，进入了茶楼。此时，他俩坐在雅间里，装模作样地品着茶。
高倩如热情地招呼两位官人：“这是我们茶楼自制的果子，这是梨条桃圈，这是蜜饯雕花，这是碧涧豆儿糕，这是鹿鸣饼，”高倩如一一介绍，“两位官人尝尝？”
万运鹏拿起一块鹿鸣饼，放进嘴里，咬了一口，一脸享受地说：“味道真是绝了。我向来都不太喜欢吃甜腻腻的东西，可这鹿鸣饼芳香酥软，口感极佳，甜而不腻，太好吃了。”
高倩如笑盈盈地说：“这鹿鸣饼是采用了上等的芝麻、细砂糖粉、桂花渍、柴香调料制作而成的，单是工序都有好几道。”说完，高倩如倒了两碗饮子：“配上这个竹叶饮，味道清淡，不仅可以解腻，还可以解渴消暑，非常适合在夏季享用。”
柳梦梅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随即点点头：“果然是好饮子，清香可口，生津止渴。”
万运鹏先是喝了一口，然后一饮而尽，啧啧地赞叹道：“会仙茶楼真是名不虚传啊，果子好，饮子也好，今天这趟真是没有白来。”
高倩如笑了笑，温声说：“那不打扰两位官人了，两位慢用。”说完，她迈着款款的步子退出了雅间。
虽然柳梦梅看上去是和万运鹏在喝茶闲聊，但他的眼睛不时盯着张闻印和来往茶楼的人。就在这时，柳梦梅看见一个曼妙的身影走近了会仙茶楼。除了杜丽娘，还能有谁？春香拎着两个食盒，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万运鹏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到一个如牡丹花般明丽的美人，便好奇地问道：“这个小娘子是谁？你认识？”
柳梦梅一五一十地回答：“杜知州的千金，打过几次照面，不过不是很熟。”
万运鹏点点头，说道：“难怪，一举一动还挺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柳梦梅轻笑一声，反驳说：“别被她的外表给骗了，看起来像只软绵绵的小白兔，实则伶牙俐齿，不可一世，诡计多端，睚眦必报。”
万运鹏难以置信地张大嘴巴。
早就坐在雅间里的韩北宁向杜丽娘招了招手。杜丽娘走近雅间，落了座。高倩如吩咐女使端上果饮：“快来尝尝这个紫苏饮。”
杜丽娘端起茶盏，只见碗中的茶水红亮，都快把人的味蕾给勾出来了。她抿了一口，诚心诚意地赞叹道：“甚好！甚好！淡淡的清香中夹杂着一丝药材的味道，口感甚佳！”
高倩如抿唇一笑：“你那舌头真是厉害，什么味道都逃不过。我在里面放了一味百合，你不是说你最近睡不好嘛，百合可以安神镇静，紫苏可以清热解毒，一道饮子，两种功效。”
俗话说，患难见真情，高倩如的关心让杜丽娘感动不已，她的脸上立刻浮起一个温情的笑，柔声说道：“难为你这么有心，我睡不好，还不是被我爹爹给逼的。又是禁足，又是被陈嬷嬷折磨，睡得好才怪哩！”
高倩如摇了摇头，不悦地说：“杜知州也真是的，为了让你嫁个好人家，也是费尽心思。”
杜丽娘心里苦闷，叹了一口气：“那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他觉得那样是对我好，却不了解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韩北宁接茬道：“我小的时候，也经常被爹爹罚。站姿不对啊，拳路错了啊，棍法不对啊，都要被罚。爹爹对我和三哥一视同仁，他是拿训练三哥的标准来训练我。”
闻言，高倩如惊诧不已：“那标准得多苛刻啊，你怎么经受得住？”
韩北宁喝了一口麦冬引，缓缓说道：“刚开始的时候压根受不了，后面就慢慢习惯了。其实这样也好，正是因为这样的高标准、严要求，才会有我现在的好功夫。”
杜丽娘好奇地问道：“那你抱怨过吗？你喜欢那样的生活吗？”
韩北宁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抱怨肯定是有，但我喜欢那样的生活，我喜欢练武，喜欢上沙场，喜欢奋勇杀敌。”
杜丽娘苦笑一声，嗟叹道：“你看，这就是我和你的最大不同。韩将军打磨你，不是为了让你嫁个好郎君，而是为了让你成为你自己，过上你喜欢的生活；但我爹打磨我，是为了让我成为他想象中的样子，让我嫁个好郎君，而不是成为我自己。只有符合了他的想象，让他脸上有光，我才有好日子过。”
见状，高倩如开解道：“为了庆祝你结束禁足、重出江湖，我为你弹奏一曲吧。”
杜丽娘乐不可支，笑着说：“我就等你这句话了。我已经好久没有听你弹奏了，今天终于可以大饱耳福了。”
高倩如莞尔一笑，说道：“那就弹首《扬州慢》吧。”
话音刚落，她已经命女使取来了古筝。她袅袅婷婷地走到琴架的前面，端庄地坐下，玉手轻轻拨动琴弦，悠扬的琴声传入耳畔。曲声如泣如诉，百转千回，时而缠绵悲切，时而走马摇铃，时而如桥下的潺潺流水，时而如孤雁飞过的清啼。仙乐飘飘，仿佛诉说着扬州的前世今生。
韩北宁闭上眼，沉浸在如痴如醉的琴声中，心潮澎湃地说道：“倩如的琴声真如仙乐一般，一下子让人飞到云里雾里，一下子让人坠入深渊。”
茶楼的客人们屏息聆听，时而点头，时而赞叹，时而喃喃自语。
一曲弹毕，柳梦梅忍不住赞叹道：“一曲听完，仍觉得余音切切，回味绵长。”
客人们也赞不绝口，纷纷附和。
听完演奏，杜丽娘竖起大拇指，笑容甜美，由衷地赞叹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你的琴弹得越来越好了。”
说完，她抿了一口茶，随意地四下里看了看。忽然，一双深邃的眼眸与她的视线正相接。柳梦梅笑着向她轻轻颔首，她也点点头，报之一笑。
就在这个当口，柳梦梅发现张闻印站了起来，迈着大步下了楼，向门外走去。他向万运鹏递了个眼色，两人在桌上留下一些碎银，拿起剑，悄悄地跟在后面。
杜丽娘也随即调开视线，目光紧紧地盯着一个雅间，眼珠子一动不动。须臾，她收回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