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淮南绣娘
听到众人的赞赏，杜宝微微一笑，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心里几乎开出花来：多年的苦心栽培，总算结出了硕果。丽娘得到大家的赞赏和认同，自己的脸上也有光。
杨椿提议说：“早就听说小娘子的刺绣水平高超，刚才甄夫人说小娘子也绣过这样的织锦，改天拿出来给我们看看，让我们也见识一下小娘子的绣工。”
柳梦梅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是啊，我也想看看到底是这个淮南绣娘厉害，还是杜知州的千金更胜一筹？”
此话一出，来客们纷纷围过来看热闹。柳梦梅好整以暇地看着杜丽娘，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
杜丽娘心下有些着急，毕竟这两幅织锦就是她绣的。现在让她拿出来，她还真不知道该拿什么来蒙混过关。尽管如此，她仍然面不改色：“丽娘不才，没法跟淮南绣娘比，恐怕让各位官人失望了。”
陈康伯摆了摆手：“哪里的话，小娘子的刺绣早就闻名扬州，既然今日来了，我可是一定要开开眼界。”
这番话让杜宝无比高兴，他巴不得丽娘立刻拿出绣作，让来客们一观究竟，要是丽娘的绣工比淮南绣娘还要厉害，那他可是更加有面子了。
被推到风口浪尖的杜丽娘虽然脸上挂着笑，一副人淡如菊的样子，但心里有点哭笑不得。柳梦梅在一旁观看，不由觉得有些好笑，那表情仿佛在说“我看你怎么办”。
杜宝看着杜丽娘，吩咐道：“既然大家都这样说，丽娘，你去把你绣的牡丹和仙鹤拿出来，给大家瞧瞧。”
杜丽娘硬着头皮说：“我这叫春香去取。”说完，她向春香使了个眼色。春香会意，假模假样地往芳林苑走去。有个聪明的丫鬟就是好，只要稍微递个眼色，她立刻明白你的意思，知道该怎样做。
一盏茶的功夫，春香慌慌张张地跑进花厅，口里大喊道：“不好了，不好了！”
见状，杜宝皱着眉头呵斥道：“当着这么多客人的面瞎喊什么？没规矩。”
春香气喘吁吁地说：“不知怎的，刚才有两只黑猫蹿进了芳林苑，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了小娘子的闺房，各自叼着一幅织锦跑了出来，我在后面追。谁知它们突然跳上屋顶，跑到府外去了。”
她喘了口气，继续说：“我没追着，便跑回闺房查看丢的是哪两幅织锦。你说巧不巧，丢的偏偏是牡丹图和仙鹤图。”
闻言，众人惊诧不已。
柳梦梅不解地问道：“这就太奇怪了，你们说，这猫怎么不偷鱼，改成偷织锦了？”
众人纷纷点头，一副想不通的样子。
半晌，春香结结巴巴地说：“这个嘛……我也想不通，或许是猫的主人听说小娘子擅长刺绣，所以就特意对这两只进行了训练，让它们来偷。”
柳梦梅露出一个愕然的表情：“可是这猫为什么前天不来，昨天不来，偏偏我们要看了，它们就来了？”
杜丽娘在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暗道：这人也真是，不就是卖织锦的时候没打折，在马车上的时候开了个小玩笑，这会儿装模作样地判案，当自己是包公啊，也忒小肚鸡肠了吧。
春香心虚不已，面上假装镇定地说：“这个，也许是凑巧吧。”
“既然这样，那我们再看看小娘子的其他绣作，不打紧的。”韩彦朴解围道。
杜宝顺着话头说：“我记得你好像绣过一只彩孔雀，去把那个拿来给大家瞧瞧。”
杜丽娘啼笑皆非，那幅刺绣早就托高倩如卖出去了，也不知道卖给了谁，这会儿上哪拿。她无可奈何，又向春香使了个眼色。
柳梦梅一脸坏笑地看着她，仿佛在说“我看你能拿出什么来”。
春香故技重施，假模假样地跑回芳林苑，又假模假样地跑回花厅，嚷道：“那两只猫又来了，不仅叼走了《彩孔雀》图，还叼走了《芙蓉鲤鱼》图。”
众人面面相觑。
柳梦梅装出大惑不解的样子，找茬似的故意说道：“这猫真是太怪了，好像通灵了一般，我们想看什么，它们就偷什么。”
杜丽娘在心里暗暗骂了柳梦梅一通，还顺带问候了他的祖宗十八代，暗自腹诽道：这人是来存心找茬的吧，对我有什么不满，直接说不好吗，非得这样阴阳怪气地内涵人。
不过，她知道这样搪塞下去也不是办法，好在她没有把所有织锦都卖出去，保留了几幅，而且前几日刚刚完成一幅，虽然数量不多，也可以用来凑凑数，敷衍一下众人。她微笑着说道：“我前几日绣了一幅百鸟朝凤，我去取给各位官人看。”
柳梦梅并不知道杜丽娘留了一手，暗暗想道：这次我跟着你去，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招。于是，他佯装好意地说：“杜知州，不知下官能否跟杜娘子一道去取，要是碰上猫来偷织锦，下官会些武功，也好把猫抓住，说不定能揪出幕后指使的人。”
杜宝觉得这个建议不错，点了点头。于是，杜丽娘带着春香往芳林苑走，柳梦梅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芳林苑是一个非常幽静的院子，东北角立有一个八角亭，周围种了很多芭蕉，走几步便是小桥流水，桥下活水潺潺。
取完织锦，回到花厅，杜丽娘吩咐春香将《百鸟朝凤》、《红梅傲雪》和《二十四桥明月夜》铺展开来。
柳梦梅故意揶揄道：“你们说这猫怪不怪，这次我去，它们连个影儿都没有了。”
杜丽娘在暗地里翻了无数个白眼，但明面上又不好发作，只能面带微笑说道：“或许是这猫真的通灵，听到了柳官人的威名，被吓跑了，不敢来了。”
她还不忘来个回马枪：“要是前两次柳官人也跟着去，说不定这猫就不敢偷了，我也不会损失那么多幅织锦了。”
柳梦梅被一口气憋得差点儿显出原形，心里暗道：好啊，明明是你拿不出，这会儿把祸水往我身上引。行，你做初一, 我做十五。你给我等着，看我怎么扳回一局。
随着织锦的展开，众人纷纷发出赞叹声。
陈康伯摸着花白的胡须赞叹道：“不错，不错，跟淮南绣娘不相上下。”
这一番话让柳梦梅找到了反击的突破口。他揣着明白装糊涂，佯装好奇地说：“咦？我看这针法怎么跟淮南绣娘的那么像？简直是一模一样。”
闻言，众人也忍不住细细地研究起针法来。
杜丽娘心道：这人真可恶，专门找茬儿，捅人肺管子。明人不说暗话，你要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大可说出来嘛，何必弯弯绕绕、阴阳怪气。不过，她仍然挂着得体的微笑，神情自若地说道：“世上针法相像的人太多了，柳官人不必大惊小怪。”
柳梦梅脸上挂着坏笑：“可是一模一样的就太少，太不可思议了。”
杜丽娘心想：这人是不是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表面上不拆穿，暗地里使绊子，好让我现形。要是爹爹知道我卖织锦，又要火冒三丈了，那个老古板，认为女子的荣耀是嫁个好郎君，而不是靠自己谋生路。
就在杜丽娘思考怎样反击的时候，韩北宁前来解围：“针法一样也没什么稀奇的。这跟书法、绘画是一个道理，很多人不是都在临摹颜真卿、王羲之的书法嘛，字体、风格跟他们一模一样，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杜丽娘向她报以感激的一笑。
这时，家丁来禀报：“家主，晚宴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