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寿宴再遇
五日后,恰好是杜宝的五十大寿。担任扬州知州后,杜宝就要求府里的吃穿用度能省则省,一切从简,杜绝铺张浪费,即使是逢年过节,知州府都很少设宴庆祝。要是换作其他人,说不定借着寿辰的由头摆下宴席,把能请的人都请到,仗着官职大捞一笔。杜宝却没有这样做,他没有宴请任何人,只是打算跟家人简简单单地吃个饭。即便是这样,他的一些至交还是记住了这个重要的日子,千里迢迢赶来祝寿。
这日,知州府内春意正浓,处处芳菲浸染。
杜宝和杜丽娘坐在留芳园的凉亭里,石桌上摆着一幅棋盘,两人执棋对弈。甄氏坐在一旁观看。
杜宝落下一子,得意地说:“静持生杀权,密照安危理。你的棋子已经被我围住了。”
杜丽娘不慌不忙落下一子,笑着说:“突围秦师震,诸侯皆披靡。女儿已经突破爹爹的包围了。”
杜宝定睛一看,刚刚自己胜券在握,没想到丽娘向死而生,一步棋便化解了僵局,盘活了棋局。他啧啧赞赏道:“丽娘的棋艺又进步了,为父甚是高兴。”
就在两人对弈的时候,一名家丁急匆匆地来禀报:“家主,同知枢密院事叶公来访。”
听到这个消息,杜宝立刻笑逐颜开地吩咐道:“快快有请。”
没过多久,叶义问跟着家丁走进了留芳园,后面跟着一名清瘦的年轻男子。杜宝整整衣装,起身迎接:“叶公来访,顿使寒舍蓬荜生辉。有失远迎,失敬失敬啊!”
叶义问谦逊地说道:“杜公太客气了!你们落脚在此,我早就该前来探望,只是近些年事务繁忙,没空来扬州。今日才得见,真是惭愧惭愧啊!”顿了顿,他继续说道:“今日可是杜公的五十大寿,怎么着我也要来捧场啊!”
杜宝客气地说:“多年没见,叶公还能记得我的生辰,这份心,这份情,我没齿难忘。”
叶义问和杜宝认识多年,两人的政治理念相同,爱好习性也相近。以前在临安,两人经常小酌一杯。自从杜宝担任扬州知州后,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
正说话间,家丁来报:“兵部尚书杨公、右相陈公、都统制韩彦朴和副统制韩北宁来访。”
韩彦朴是韩世忠的三儿子,如今驻守扬州,担任都统制。
杜宝激动地做了一个手势:“快请,快请!”
一干人在家丁的带领下走进了留芳园。“杜公高寿!”走在最前面的一名头发有些花白的老者拱手说道。他是右相陈康伯。后面的人也纷纷献上祝寿词。
杜丽娘看到了人群中的韩北宁,向她眨了眨眼。
杜宝喜极而泣。做人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哪怕你爬到了高处,仍然有人念着你的好,真心诚意地惦记你,不是因为你的官职,而是因为你的为人。
众人围作一团,彼此寒暄了一番。杜宝做了一个手势,说道:“大家别在这儿杵着了,上花厅里坐坐。”
众人跟随杜宝穿过长廊,来到留芳园的花厅。落座后,叶义问抬手介绍说:“这是我的一个门生,姓柳,名梦梅,表字春卿,是唐朝柳州司马柳宗元的后裔。”
闻言,杜宝仔细打量了一下柳梦梅,杜丽娘也将目光转向柳梦梅,不禁讶然:这不就是前几天买织锦、被追杀的那名官人嘛。她吐了吐舌头,暗道:世界真小啊。不过,这个小小的动作没能逃过柳梦梅的眼睛。
杜宝应和着赞叹道:“难怪长得这么俊朗,真是一表人材啊。”
柳梦梅拱手答道:“杜公谬赞。”
叶义问让柳梦梅献上寿礼。
柳梦梅缓缓展开织锦,一幅栩栩如生的《松龄鹤寿》图出现在众人的面前。杜宝和来客们啧啧赞叹道:“这刺绣真是绝了。你看这松苍劲有神,这鹤仙姿飘逸,不知出自哪个高人之手?”
柳梦梅诚实地回答:“下官在购买织锦时,卖家说是出自淮南绣娘。”
听到这个名字,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
叶义问说:“这淮南绣娘可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啊。”
陈康伯接茬道:“我听说她已经年过花甲……”
话没说完,韩彦朴不同意地说道:“哎,我怎么听说她年纪轻轻,还不到二十。”
闻言,来客们有的摇头表示不信,有的张大嘴巴惊讶不已,有的举起拇指表示佩服。
韩北宁顺着话头说道:“我三哥的贺礼也是一幅织锦,该不是也出自淮南绣娘之手吧?三哥,快展开给大家看看,好让大家一饱眼福。”
韩彦朴接话道:“我的那幅织锦叫《春闹牡丹》,还真是出自淮南绣娘之手。”说罢,他徐徐展开了织锦。
随着织锦的展开,众人喧哗不已,议论纷纷。
甄氏仔细端详了《松龄鹤寿》和《春闹牡丹》,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这两幅织锦竟然和丽娘前段日子的绣作这么像。”
闻言,众人纷纷调转视线看向杜丽娘。
杜宝介绍说:“这是犬女丽娘。”
杜丽娘福了福身子,笑着柔声说道:“丽娘见过各位官人。”
众人看着眼前的这名女子,走路袅袅婷婷,说话柔声细语,容貌美丽,动作却不轻佻,还散发着浓浓的书卷味,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
兵部尚书杨椿打量着杜丽娘,笑着说:“早就听说杜公的千金知书达礼、端庄典雅,今日一看,果然如此啊!”
陈康伯也赞叹地说道:“温婉大方,气质出众,是个真正的大家闺秀!”
叶义问不禁点了点头,笑着说:“上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娃娃,现在都已经长成大姑娘了。真是出落得越来越标致了。”
柳梦梅看过去,心中一怔:这不就是前几天在茶楼遇见的那个小娘子吗?当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嘴唇都快说破了,小娘子就是不松口,一副伶牙俐齿的样子。还有在马车上,故意使坏,不仅拿茶水泼我,还害得我的额头两次撞到柜子上。呵,原来是杜知州的千金。怎么,今天摇身变成了大家闺秀,难不成这小娘子人前人后两副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