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雨中救人
杜丽娘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缓了缓面色，偏头看向那名男子，只见他蒙着面，只露出两只眼睛，穿着一身衙役的衣服，左臂那块被划开，露出里面的伤口，血已经将那一部分衣服染红。她缓了缓语调同他商量说：“官人，有话好说，大白天的拿把剑对着无辜的女子，这样传出去，对您不太好吧？”
柳梦梅摘下面巾，杜丽娘心里不禁讶然：这不正是前几日买织锦的那人嘛。情况紧急，柳梦梅没心思同她周旋，语调冷而硬地说道：“少废话。待会有人来问，你应该知道说什么！”
杜丽娘暗道：穿着衙役的衣服，应该不是坏人，想必是遇到什么事，被人追杀。她觑了柳梦梅一眼，神色淡淡地说：“要是他们搜马车，还是会发现你的，你不如躲起来。”说完，她的嘴巴朝座椅下面努了努。
柳梦梅用手摸了摸座椅的下面，发觉那里是一个柜子，里面空无一物，可以躲进一个人。他二话不说，推开柜门，躲了进去。柜门是镂空的，外面看不到柜子里有什么，但他却能隐约看见外面的影子。
杜丽娘和春香刚刚坐好，就听见车外传来嘈杂声。十几个人把马车团团围住。
春香心里害怕，大气都不敢出。她看着杜丽娘，战战兢兢地问道：“小娘子，我们该怎么办？那些人看起来不像是好人。”
杜丽娘和声安慰道：“光天化日之下，他们不敢太放肆。他们是要找人，不敢对我们太造次。”
就在这时，车外响起一个粗犷的声音：“车上是什么人？”
杜丽娘掀起车帘，只见眼前的男子穿着一身黑衣，面上蒙着黑巾，眼睛露在外面，闪烁着凛冽的寒光。后面的十几个人也都穿着黑衣，拎着刀，样貌不善。她佯装好意地问道：“官人，请问有什么事？”
为首的那名男子咄咄逼人地问道：“有没有看见一个穿衙役服的男子？”
“没有。”杜丽娘毫不犹疑地回答，“要是不信，官人可以搜查。”说完，她“唰”的一声拉开帘子。
那名男子顺势走到帘子那里，探头向车厢里望了望，只看见两名女子端坐在车里，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人。
他向其他人招了招手：“走！想必是往西边去了，他受了伤，跑不远的！家主已经派了上百人来追，看他能躲到哪里去！”说完，他带领一帮黑衣人往西边追去。
待黑衣人走远，杜丽娘沉声说道：“官人，他们已经走远了，你可以出来了。”
柜子里面没有动静，只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万一他们折回来，万一其他人追过来，我又要躲回来，那岂不是麻烦？你们不如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把我送到东城门。”
闻言，杜丽娘心下不爽，暗暗想道：要不是看你不像坏人，我才懒得费心思帮你，你倒好，刚才拿剑对着我，现在得寸进尺，还让我送佛送到西。
她心里憋着一口气，但无处发泄，只能吩咐车夫：“去东城门。”
石板路上响起马蹄的笃笃声。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石板路被雨水冲刷得一尘不染，上面倒映出马车的影子。
杜丽娘憋了一肚子火，皱着眉头暗道：不行，我得想个法子出口气才行。她拿起一只茶盏，果断地将茶水泼向柜子里。
柜子里传来“啊”的一声。杜丽娘憋着笑，佯装歉意地说道：“官人，真是抱歉啊，我本想喝茶来着，没想到马车走得不稳，茶洒了，有没有弄到你身上？”
柳梦梅一口气郁结在胸，但又不能把她怎么样，只能佯装大度地回答：“没事。”
马车在雨中行驶着。突然，杜丽娘叫了一声“停车”。马车一个急停，柳梦梅猝不及防，一头撞到柜子上，发出咚咚的响声。车夫问道：“小娘子，有什么事吗？”
杜丽娘憋着坏，假装若有所思地回答：“哦，我刚想起一件事，一停车，我就忘了，算了，继续走吧。”
柜子里的柳梦梅只觉得一团气堵在喉头，简直要把他憋死。无奈自己躲在柜子里，想报复也无法伸展拳脚。
马车继续行驶，杜丽娘又叫了一声“停车”。马车又是一个急停，没缓过神来的柳梦梅再次撞到柜子上。
车夫不解地问道：“小娘子，出了什么事？”
杜丽娘摇头说道：“啊，没事，算了，继续走吧。”杜丽娘感受到了报复的快感，刚才的一口恶气憋了那么久，现在总算可以好好发泄一回了，她的脸上洋溢着胜利者的微笑，心里暗道：有本事你别躲在柜子里啊。
听到这话，柳梦梅翻了无数个白眼，一团气涌上了喉咙，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心里暗暗想道：好啊，这样算计我。只是现在我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以后别给我逮着机会，我一定会狠狠地还回来。
没多久，马车在东城门停了下来，杜丽娘语气淡淡地说道：“官人，到了。”
柳梦梅从柜子里出来，狠狠地瞪了杜丽娘一眼。虽然他心下不爽，但他还是颇有江湖义气，知道谢恩的。只不过他面色不善，硬邦邦地说道：“小娘子的救命之恩，柳某没齿难忘。以后要是有用得着柳某的地方，尽管开口。”说完，他走下马车，健步如飞地消失在斜斜的细雨中。
回到客栈后，万运鹏看到柳梦梅的样子，心下一惊，立刻找出药箱替他包扎。万运鹏是柳梦梅的下属，武职出身，也在大理寺任职。
柳梦梅忍着痛说道：“这些人杀人不眨眼，下手狠，我怀疑之前派去的官员已经遭到毒手了。”
虽然之前已经猜到了，但听到这番话万运鹏还是有些难受。
柳梦梅继续说：“我觉得那个发运使有问题。”
万运鹏疑惑地问：“哪里不对劲？”
柳梦梅回答说：“今天官盐被劫，我暗中去了一趟发运司，那些衙役说伤口是他们自己弄伤的。”
万运鹏更加疑惑。柳梦梅看了他一眼，继续说：“你说，他们为什么要自己弄伤自己？”
万运鹏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难道根本就没有山匪？不会是贼喊捉贼？”
柳梦梅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冷笑一声：“就把发运使作为突破口。”
另一厢，黑衣人没有追到柳梦梅，只能无功返回发运司。张闻印怒不可遏，骂道：“都是一群饭桶！养你们有什么用？”
主簿赖长迹劝道：“张公，消消气。咱们不知道他的身份，他会是大理寺派来的人吗？”
张闻印摇了摇头，无奈地说：“他蒙着面，没人知道他的长相，更无从知道他的身份了。”
赖长迹露出贼兮兮的样子，眼里透着凶光：“既然他送上门，我们就……”他手比脖子，做了个咔嚓的动作。
张闻印点了点，语气不善地说：“上次大理寺派来的两个官已经被我们做掉了，既然这次还有人要送上门，就别怪我们手下无情。”停顿片刻，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既得意又带有一丝鄙夷的笑容：“不管黑猫白猫，跟我们做对的，就让你变成死猫。”
赖长迹张了张嘴，半晌才支支吾吾地说道：“只是他行事隐秘，不像前两个官员，一到扬州便自报家门。到目前为止，他都还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我方在明，敌方在暗，要下手的话，有点难。而且不知道是一人，还是几人……”
这番话让张闻印心下一怔，他踱着步子，焦躁不安地来回走动：“是啊，要是不除掉他们，保不齐他们哪天就查出点蛛丝马迹，到时候，我们就成了案板上的肉。这可不行，得想个法子。”
赖长迹的眼珠子贼溜溜地转了转：“下官倒是有个主意。”
张闻印直撅撅地问道：“什么主意？”
赖长迹硬生生地挤出四个字：“嫁祸于人。”说完，他凑近张闻印的耳朵，压低声音把计谋说了一遍。
听罢，张闻印的脸上显出癫狂的得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