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白衣剑仙孔雪儿
你可见过白日流星？
当白衣剑客剑指苍穹的那一刻，这方天地的雨雪风霜就已经失去了它的规则！
剑锋划过天空的弧迹，魏琛甚至能从中感受到一缕残酷而又血腥的美感。
此为大梁白衣剑仙孔雪！
此为剑道大宗师！
魏琛知道，根本不用等这一剑落下，他已经输了，彻底输了！
他劈的是天吗？
他劈的是皇权！
他在说，魏琛，你这样子永远也无法在武学上再进一步，除非！
你劈了这天。
就只凭这一句，魏琛就已经死了。
没有一个皇帝会在自己身边留下一个隐患。
一个随时有可能砍了自己登顶大宗师的禁军统领？即使这位大宝皇帝不懂事，但皇太后也不会允许自己再存在下去。
自己最好的结局就是被送出宫去，永远不得踏入京城一步。
魏琛还站在小皇帝面前，他真的很羡慕眼前的剑客。
他是自由的，无论是从身体上，还是精神上。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全身心的钻研武学，才能有一线可能沟通天地，成就武学大宗师境界吧。
只有这个时候，魏琛才分出一丝心神来仔细观察这位剑道的武学大宗师。
真美啊。
剑美，人也美。
这是一位美到不切实际的白衣剑客，但他确实是个男人。
“大梁剑仙孔雪，你越界了！”
一道雄浑掌力从天而降，不知何时起，两侧高楼屋檐之上各站着两名白发老者，分别手持刀枪剑戟护持左右。
荀关看到孔雪孤身一人独立，颇有一种举世皆敌的感觉。
孔雪握剑的手指只是微微动了一下，四位老者当即合力一掌拍出，掌力金光冲天而起，于空中形成一道五爪金龙的虚影。
孔雪不屑的松开了握剑的手。“没劲。”
没有反抗，顺着那道金龙掌力的俯身而下自然而然的松开了对剑道领域的掌控。
彼此双方似乎有着同样的默契，当剑道领域消散之时，冲天金龙应声而散。
哪怕是武道大宗师，在一国气运面前也讨不到什么便宜。
但同样的，为了他一个人，消耗王朝气运也同样不值得。
彼此相安无事，这是最好的结局。
腿脚已经麻木了的荀关突然才回过神来，被刚才那一瞬间吓呆住甚至忘记了呼吸。
无论是那斩天一剑还是那五爪金龙，全都颠覆了他的认知。
腿软了，瘫坐在凳子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真是………真是吓死小爷了。
“早就听闻大齐的王国气运与众不同，有其独到的运用秘法，一分为四，由青衣卫四大家各掌一爪，只是不知第五爪何在？”
孔雪很是好奇的问道。
如果是其他人，老者早就一掌拍过去了。
但是眼前这位白衣剑仙，他的眼神非常的纯粹，能够看出他也是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他只是单纯的好奇。
“如果第五爪出来了，你就不一定还能活着站在这里了。”
说话的是持刀老者叶休。青衣卫四大家“叶黎胡杨”以叶姓为首，各自执掌王朝气运金龙的一部分。
但同样的，忠于气运者必被气运所限！
而不得背叛皇室只是其中最基本的限制，他们获得了力量，但也失去了自由。
孔雪若有所思，“怪不得大齐北边那位一直不愿意回来呢，这种被气运压制的感觉可真难受。”
自从叶黎胡杨四位老者出现之后，蒋学之就一直在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是大齐首辅，身上的王朝气运不比这四人差上多少。受于气运所限四人不能对他出手，可要想让他难堪却是轻而易举。
“我要带他走，可以吗？”
孔雪洁白如玉的手指一指，指的正是一旁的王景泰。
一个是天下最脱俗出尘的剑仙，一个是被断了子孙根的被世人所耻的太监。
蒋学之还在沉默，但抬起头却发现孔雪看着的竟然是自己。
这位剑仙是单纯，但他不傻。这里能做主的是谁他一清二楚。
蒋学之还在思考着此事的利弊得失，但紧接着就听到一声。
“可。”是叶休说的。
蒋学之只能无奈的道。“可”。
但是所有人都忘了，这件事还需有一个人的同意。
“不可！”说话的是王景泰。“我说不可！”
孔雪疑惑。“你想死吗？”
“想。”
二楼的荀关险些又是一口气没咽上来。王老太监你个馿脾气……怎么就这么倔啊！
“我王景泰是齐人，还用不着你一个梁人来救！”
但如此作为却让孔雪更加欣赏王景泰，孔雪笑着说道：“你人真有趣，我如果非要救你呢。”
这话如果是对着天下任何一个女子说，都能让她心跳加速吧。
王景泰除外。
“我看你………怎么救一个死人！”
嘴角一活动，藏于牙缝里的毒药瞬间入肠，断魂消命，是宫中的毒药极品，见血封喉！
这药不是王景泰为了今日之举准备的，实际上这药是他一进宫就被藏在缝中的，每三日一换。
后来官位越做越大，知道的秘密越来越多，嘴里的毒药就再也拿不出来了。
死了？竟然死了？
“可惜了，是条汉子。”练得大戟的是青衣卫黎明，江湖上有一句俗话，能驾驭方天画戟的汉子心里都没多少心眼。
孔雪突然一笑，这一笑当真绝世倾城！
一笑倾城，可惜是个男的。所有见过孔雪笑的人都这么想。
“你以为死了就能逃出我的手心了吗？我偏要救你，死了也要带你走。”
孔雪的脑回路不是正常人能理解的。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红衣官服盖在王景泰的残缺之身上，孔雪一袭白衣双手抱起王景泰扬长而去。
“可惜了，竟然是个男的。”胡家老祖胡匪咂吧咂吧嘴，颇为惋惜的说道。
銮驾之后的一位小太监鼓起勇气低着头跑到蒋学之的身旁。“大人，申时快到了。”
“今天吉时推迟，午时下葬。”
“是。”
蒋学之远远看着望着消失在天际的剑仙，头也不回的突然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小太监心中大喜，“小的高欢见过蒋大人。”
蒋学之看的累了，低下头揉揉眼睛。“我记住了，你退下吧。”
大队送葬队伍继续行进。至于皇帝近侍桂大伴？
没人记得，现在只有高大伴了。
荀关不记得自己究竟是怎么回到的三顾书屋了。
今天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恍恍惚惚的，就连最擅长的野球拳都打错了好几次。
心不静，拳不顺！
荀关回到屋里，整个人蜷缩在床上，被子里。
枕头下面还有老太监王景泰留下的《女帝江湖》和三个银锭子。
王景泰是个值得钦佩的汉子，他做的这些荀关做不到，因为他本来就对大齐没什么感情。
或许他前世可以有此胆魄为国献身，但那是无数先烈的血换回来的红色旗帜。
又想，王景泰是不是也是因为这大齐，是他所熟悉的先烈一刀一枪拼下来的呢。
借着这个角度，荀关逐渐的也开始理解起了王景泰的痛苦，还有他的悲哀。
荀关在床上的身体不再蜷缩，他重新站立起来，独自一人来到三顾书屋。
书屋里的小火炉还在，酒壶里已经没酒了。
荀关点起了火炉，拿过一本千字文一字一字的看了起来。
次日一早，荀关路过达宁坊朱雀街上，左右房屋门户都紧闭的严严实实的。
荀关也想快步走过去，但身体不知怎地，当他走到那个熟悉的位置，忽然觉得脚下有一片熟悉的温暖存在。
这个位置，王景泰那个老太监站在这里的时候又是个什么感觉啊？
仔细看地面，荀关甚至能从地缝里看到一丝黑红色的血迹。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到这里。”
荀关不用回头都知道背后说话的是谁！
但他胆子小，他脾气也不倔！他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左右两侧的店铺全都门户紧闭了。
您这是剑仙还是阎王啊！
那声音又来了。
“放心吧，周围没人能听到我们说话。”
荀关还是不肯回头。
“真是麻烦，那个老太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朋友。”
荀关心里疯狂吐槽，你怎么知道我和他是朋友！再有，别人听不见我和你说话，那还看不见了？
然后荀关就突然想到了昨天二层酒楼的神奇一幕，好像当时除了自己，确实没有旁人能够看到他的身影了的。
果然。
“放心吧，在我的领域里，除非是领悟意的强者，不然没人能看到我的存在的。”
荀关这才放心的回过头来。
然后卧槽！
白衣飘飘，一束青木发簪裹起，黑发及腰。柔顺如瀑的长发在额前半遮洁白如玉的娇颜。素淡的白衣之下腰身盈盈一握，更显得世外脱俗，宛若天外仙子下了凡尘。
荀关心里暗骂一声卧槽！
女装大佬，恐怖如斯！
心中又有些惋惜，可惜没胸。
“你在看什么？”
武道大宗师对于别人的目光所及甚是敏感。而像荀关这种表现也不是第一次出现了。对于这种人的龌龊想法，孔雪一清二楚！
“再敢露出那种眼神，本座挖了你的眼！”
荀关循环摆手，“错了错了。我刚才在深思呢，没想别的啊。”嘴里刚刚说完就后悔了。没想别的，别的是什么？那不还是想了吗？急忙转过话题。
“大侠，你………你刚才说只有领悟意的人才能在你的领域看到你，那我怎么也能看到你啊！”
孔雪不想理会这个污浊之人，他突然觉得面前之人甚至比不上王景泰这个太监。
内心简直污秽到不能直视！他不会读心，那是佛门的功夫，他只是一种直觉，面前这个小子看向自己的时候心里准没装好事！
孔雪不再多言，直截了当的说明来意。
“我将那老太监埋在了城外乱葬岗的一棵老槐树下，你自去寻他便是。那老太监脾气秉性虽臭，但颇得我心，以后每逢忌日你需为他上供扫坟。你是他朋友，这件事由你来做最为合适。
我还有事，就此告辞了。”
说完就又要转身飞去。
荀关当场就急了，你们这些剑仙都这么不食烟火的吗？说飞就飞啊！
“大侠留步！”
孔雪好看至极的眉头微微皱起，当真让人心疼。
“又有何事？”
荀关努力的不去看这张祸国殃民的脸。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大侠想必是第一次来这大齐京城吧。您有所不知，这大齐京城外的乱葬岗，只北面就有三座。且不提方位，几乎每个乱葬岗边上都有不下几十颗的诉诸寄魂的老槐树。您老行行好，能告诉我您究竟把他埋哪了啊？”
荀关无奈的叹声说道。孔雪听完呆住，颇为尴尬的抿唇。
他只是看到了一个挺欣赏的人，就随便给他收了个尸，这怎么如此麻烦！
当初就不该答应逍遥派的那个老道士，不然的话自己在家里练剑赏雪岂不比现在自在的多！
看着荀关真诚发问的眼神心中更是烦闷。“我说不清楚，你跟我来！”
孔雪单手拎起荀关的脖领子，在荀关一阵大呼小叫中，孔雪再次加强领域的封锁，如此大呼小叫，是生怕别人看不到我吗？
这人真是麻烦！
王景泰的坟头被埋在了京都南门外，西南侧的乱葬岗上。
第二大的槐树下，左边数第六个坟头就是他的。
这是孔雪说的，感觉就像是在说他家住西南乱葬岗槐树小区二单元六号一样的草率。
荀关偷偷翻个白眼，在王景泰的坟头上戳起一个木头做墓碑。刻字留下天下第一真男人的字号，其中“人”字特意写的又粗又长。
荀关嘿嘿一笑。“人都说太监要死有全尸，兄弟我可不知道你命根子藏哪啦，就给你画碑上吧。
人间疾苦，死后安宁。老哥哥，一路走好啊。”
荀关手中石头随手一丢，不知道扔进谁家坟头里了。双手拍打拍打身上灰尘，完活儿。
孔雪听到祭拜的荀关所言喃喃自语，“生前悲苦，死后安宁。人间疾苦，死后长生。”
突然向荀关提出了一个问题。“你说这个王景泰死之前在想什么呢？”
荀关一愣，左右一合计，又看着孔雪上下一打量。
“额咳咳………这个问题估计也就只有我能回答你了。这老哥哥死之前的那个晚上就是和我在一起吃酒的，如果说要猜他在想什么，那也只有我能知道了。”
孔雪突然升起了兴趣。“他在想什么？”
片刻之后，孔雪冷着脸，一张貌比天仙的脸被气的煞白。
一手指着前面的招牌，一边盯着荀关的眼睛。“你跟我说他在想这个地方！”
“当然了，他死之前送我的最后礼物。一份春宫话本外加三个银锭子，这份提示还不明显吗？”
荀关信誓旦旦，王景泰死之前肯定在想这个地方！
抬头看去，牌匾之上赫然显着“百花楼”三个镶着金边的大字！
“你在戏弄本座吗？”孔雪感觉自己手都要控制不住的拔剑了。自己四岁学剑，七岁入门，十岁剑道境界已经不输给江湖二流高手。十八岁入先天，二十岁通透领域，二十三岁踏入武道大宗师境界。
多少年了平静如水的心境竟然被这个小子连续气到了两次！
荀关仿佛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当然了，他一个太监死之前除了这个，还能想什么呢？”
看着这熟悉的牌匾心中暗叹道。也就是王景泰这个老哥哥了，如果不是他的死，自己怕是一辈子都没有脸面回到这里来吧。
又道：“大侠，来都来了，不进去看看？”最后嘴贱的多加了一句。
“您总不能真把自己当女人了是。”
孔雪顿时被掐住死穴。“走，进去！”
他错了，现在……这个小子连续气到了他三次！
孔雪自幼生活在天山雪梅山庄中长大，从小样貌的与众不同曾一度被认为是个女孩儿。
甚至在孩童时期还经常被要求穿戴女孩的衣物！
有人只想把他当个玩物！
所以他必须变强，他去学剑，学最强的剑！
很幸运，他做到了。
现在他成了雪梅山庄的主人。
走进这富丽堂皇胭脂气十足的百花楼里，孔雪甚至有一瞬间的错觉认为自己回到了小的时候。
“孔雪儿，孔雪儿，笑一个，笑一个！”
孔雪下意识的领域再次增强。一瞬间连荀关都失去了孔雪身影的视线。
“大……大侠，你还在吗？”
“我在。”孔雪的声音还在身旁。
荀关突然想到这位大侠不会是第一次进青楼吧！
不会吧，不会吧？
自始至终他都不曾怀疑过自己的判断。
王景泰死之前究竟在想什么？
肯定是青楼啊！
荀关自顾自的想着。
一个孤独了大半辈子的太监，死之前不去想青楼里的美娇娥。
难不成在想自己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