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飞霜殿外
“很开心?”柳清嘉习惯性牵着他的手。
戚暗竹在妻主面前永远难掩自己的小心思,乖巧点头:“觉得天空都蓝了,草都绿了,心旷神怡。”
他没忍住,将刚才发生的事情竹筒倒豆子那样说了出来,相缠绕的手起了些汗液,微不可查的有些紧张:“……我是不是有些蛮不讲理,师长说过凡事要靠自己,我却借着妻主的光,狐假虎威才有本事。”
“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反击,一旦自己无法掌控的时候,寻找靠山是智取。你做的没错,替岳父求一个公道也没错。”柳清嘉点头,没计较,“但是下次要同我说一说,别瞒我,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柳清嘉叫王赫章为正夫,叫凌待为岳父。
戚暗竹那落不着底的心甜丝丝的。
其实在他准备来的时候就决定了要王赫章下跪认错,他也早就把妻主想了进去,否则王赫章不会那么忍气吞声就同意。
可是从小就没有得到过父母关怀宠爱的戚暗竹心里还是很慌张,他担心自己失败被王赫章讥讽,也怕和妻主说这件事妻主会不悦。
至于为何不事先告诉妻主呢,他想先做成了再说。
好在妻主没怪他。
回府的路上,忽然两边人群惊呼散开,猛烈的马蹄由远至近。
“吁!”马上背着圣旨的女子拉住缰绳,她定眼一瞧,被拦路的怒气消失,恭敬行礼:“原来是柳相,烦请柳相让路,我等有急诏要传。”
城门都要下钥了还要传旨,陈珠坐不住了。
柳清嘉嗓音冷清:“温玉花裳,让路。”
“多谢。”马背上的女子点头,挥舞马鞭扬长而去。
落日熔金般的黄昏将万物身影拉长。
飞霜殿外,陈观冬身穿一件月白色雪缎兰花暗纹长裙,与跪着的女子并排看向飞霜殿内。
陈观夏眼眸微转。
这料子是极好的料子,每年由南方上贡,一众儿女中只有自己和陈玉安有,现在,连陈观冬都穿上了。
“姐姐别再跪着了,夜晚秋风乍凉,寒气入体可就不好了。”陈观冬弯腰,欲将她扶起来。
陈观夏不接她的话,那双眼睛没有丝毫感情,仿佛占下风的不是她。
“兰花品性高洁,淡泊名利,穿在你身上还真是…别致呢,要不说还是妹妹会穿衣服,皇姐我啊,自叹不如。”
陈观冬表情凝住,笑意收敛许多,风轻云淡:“妹妹还需要去母皇身边侍疾,皇姐既然不听我劝,那我定当好好向母皇诉说一下皇姐的一片真心。”
月白色衣裙蹁跹,踏入飞霜殿内,陈观冬双手拢在袖子里,左手食指敲了敲小罐子,如她所愿没有传来回应。
樱花粉唇上扬,心情大好。
陈珠歇下了。
她这一天有大半时间都在睡觉,没有其他不适症状,就是嗜睡。
太医们查不出来,便说是陈珠早年奔波埋下的病根,大统后少锻炼,多享受,导致外强中干,这回气急攻心才引发病症一齐发作了出来。
陈观冬没有去床榻边上坐下,反而去翻找陈珠的衣物,摸到手心一般大的鼓鼓囊囊的香囊。
今日的香囊是新换的,陈观冬还是嗅闻到了那浅淡如游丝的药草气。
到底是何物?
陈观冬百思不得其解。
宫廷熏香浓重华贵,极其霸道,想要分辨出何种草药难如登天。
陈观冬大致记下味道,将香囊放了回去。
她踱步至香炉边儿来回。
香炉内熏香味道正常,主要是更换勤快,宫侍们一天就要打扫两次。
陈观冬大脑飞速运转,如何也抓不到最关键的那一点。
索性一下子也猜不出来,她捧了本医书坐在殿内翻看,看累了就闭上眼睛想东想西,注意力又一下从熏香上面想到了柳清嘉身上。
虽说朝中无人将她与蛊虫联系起来,但是夜长梦多,她愈是得宠得势,下面盯着她的人就愈多,保不齐有人联想到她父妃的出生地。
若是自己谋害柳清嘉的事情败露,莫说朝中之臣,就是天下万民都饶不了她,母皇肯定也会与她分心。
陈观冬真想回到过去给自己两巴掌清醒点。
倘若自己没有谋害过柳清嘉,那么现在她可以借着皇姐之前的所作所为挑拨关系,拉拢柳清嘉,再稍微用点手段,继承大统指日可待。
可是人生没有倘若,一切都是命定。
就算再来一次,以陈观冬当时的处境、地位和眼界,她还是会做出相同选择。
陈观冬深呼吸。
她不像二皇姐陈观夏从小就是被放在御前教养,她在父妃的侧殿长大,童年的记忆鲜少有出过那个地方。
她读的书、写的字、习的武都是“能入眼”即可,原因是她不是继承人,没有显赫的父族支撑重视,所以也没有培养的必要。
陈观冬这些天眼中神气儿的光黯淡。
母皇的女儿可真多啊,大姐是头生嫡出的女儿,再不正经都会有无数人关注关爱;二姐是被寄予厚望的第二个“大姐”,她聪慧漂亮是母皇心中最完美的女儿形象;三姐虽没前面两个姐姐得到的爱多,可是她父族在朝中有根基,总不至于苛待……
到自己这里时,母皇已经有了三个女儿,新生命的新鲜感过去后只剩下应付。
她是偌大皇宫里的透明人,她就像她的名字那样,是冬天,是寒冷,是路边化成水的雪,在这个不缺人的皇宫里做一个背景板,衬托它的繁华与盛大。
陈观冬倏地抓紧手中的医书,粉润指甲泛白,她要找一个替死鬼来背锅。
“咳咳,几时了……”
帷帐内的女人未梳妆,眉心疲态显露。
陈观冬捧着医书掀起帘子,和善乖顺的说:“申正过一刻钟了。”
语罢她对着外面喊:“母皇醒了,快准备膳食。”
外面传来回应,行云流水的准备。
陈珠扶着陈观冬的手起来,重重叹气,方觉身子轻快些许。
“这些天好在有你陪着朕,这些年朕力不从心,对你有很多疏忽,你可怪朕。”
看吧,人都是知道自己亏欠了谁,刻薄了谁的。
陈观冬摇头,按下心中酸涩:“母皇日理万机,是天下之主,自然要以政务为先,女儿在母皇的庇佑下长大,不觉得有什么疏忽,只要母皇身体安康,女儿就满足了。”
面上笑嘻嘻,心里阴暗批。
现在来补偿,陈观冬除了心中有些触动之外,再难生出其他,因为现在的补偿也不是陈珠真正反思悔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