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认错
第二日回门，戚岚和王赫章带着一双儿女在门外候着。
因为柳清嘉身世太过显赫，也有戚岚真心喜欢凌待的原因在，戚暗竹的父亲被抬为平妻，他在戚家的族谱上也不是庶出子了。
“在官言官，现在是家宴，不必以官场名号相称，我该叫您一声岳母。”
戚暗竹挽着柳清嘉的手臂，和戚岚对视一眼。
戚暗竹变化太大，戚岚有一刹那都不敢相认。出嫁前的儿子胆怯软弱，无论和谁都不敢正眼对视；现在站在她面前的这个儿子，张弛有度，眼神明亮，通身的气派比她都不在话下。
不难看出柳相所费心血。
“啊是是，来，我们进来说话吧。”戚岚做出邀请手势。
一家人坐在大厅内，戚南阳和王赫章没有以往那样的气焰，不时地赔笑，很少插话。
自晚春出嫁到初秋，期间几个月柳清嘉没有花边新闻，也没有纳贵侍、贱侍的意思，在这种情况下再凑上去硬塞，只怕他们以后连点头的情分也不能有了。
王赫章是被娇宠长大的，但并不是无脑，这几个月他在京城中也见识到了世面，尤其是戚暗竹没有和柳清嘉成婚，踩高拜低，求路无门。
所以当今最重要的就是抱紧柳清嘉的大腿，只要柳清嘉不倒，他们这一家在京城就能安然无恙，甚至别人还要高看他戚府一眼，出去做客什么的王赫章也不会坐在角落里，这就是权力的滋味。
因此在柳清嘉还没来之前，王赫章就告诫过戚南阳，不许去找戚暗竹惹事，以免勾起他受辱的那些年。
只要他们借着柳清嘉在京城中扎根下来，又有柳清嘉这层关系，不愁戚南阳以后找不到好妻主。
京城中啊，多的是想和柳相做连襟的大户人家。
还有他的女儿戚芙蓉，明年开春会试，过了会试就是殿试，到时候在京中谋个小官，他这一辈子就不用再筹谋了。
天下没有绝对的敌人，只有绝对的利益。
王赫章想到这里，长舒一口气。
“我和南阳给肚子里的宝宝绣了几个肚兜，来，拿上来。”
奴侍垂首，捧着一个托盘上来。
王赫章拿起来，把有花样的那一面对着柳清嘉和戚暗竹：“这是虎吃五毒的图案，寓意保佑小孩平安，还有莲花、长命锁……当然，我和南阳的针线活肯定是比不上京中绣夫的手艺，但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还请不要嫌弃，收下吧。”
戚暗竹表情有些犹豫，柳清嘉握住他的手，让花裳收下。
戚南阳看见他那个样子，心中窝火。
虽然但是，难不成他和父亲还会害他不成？
理智叫戚南阳不要喜形于色，他的姐姐如果会试殿试成功，还需要多仰仗柳相，假如有朝一日姐姐取代了柳相，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他就不用看戚暗竹脸色了。
戚南阳愤愤不平的美好幻想。
一场波澜不惊的回家午饭平平淡淡吃完。
王赫章拉着戚暗竹说了会儿话。
“以前是我不对，我善妒吃醋，所以才让你吃了那么多年的苦，现在我也收到了惩罚……你母亲不待见我，三天两头睡书房，冷落我很久。”
“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是大人的事情，跟你一个小孩子无关，我不求你原谅我，只想你以后把我当成一个点头之交的家人，如何？”
他们在花园里，后面只有两个奴侍跟着。
戚暗竹没了温柔羞怯的表情，桃花眼如含着冬日溪水那样漠然冷淡，一半是被柳清嘉潜移默化学的，一半是数年经历使然。
“王正夫说这话到叫我害怕。”
王赫章呆若木鸡，拧着眉看他。
戚暗竹摘下一朵花细嗅：“若我不答应，便是我心胸狭隘得了势还猖狂，若我答应，那我这些年吃的苦就白吃了。而你，只是费了几句话的功夫就捞到了好处。”
“天底下没有这样的买卖。”
王赫章大脑卡住，一下子不知如何应对这个在他记忆里本该唯唯诺诺的贱种。
戚暗竹瞥他一眼：“不过话不能说太死，我可以冰释前嫌，但有一个要求。”
“你说。”
“我要你父母去我父亲的牌位前磕头认错，告诉他当初榜下捉婿的事，承认自己犯下的错。”戚暗竹拔下一片花瓣，放在指腹间揉捏出汁，“不过他们二人远在虞县，你也可以代劳。”
“你！”王赫章胸膛鼓起来，抬手指向他。
戚暗竹克制住身体上的害怕，轻飘飘道：“不磕头认错也行，那就免谈了，我的妻主格外疼爱我，我想我说些什么话她也是会听的。”
“嘶……南阳哥哥还没出嫁吧，芙蓉姐姐会试准备的怎么样了？一家人，自然要多关心关心嘛。”
戚芙蓉和戚南阳就是王赫章下半辈子的依靠。
“……好，我答应你，你保证自此之后不会再为难我和我的孩子！”王赫章浑身颤抖，像是饿狼一样盯着戚暗竹。
“当然了。”
两人去了戚氏祠堂。
奴侍拿来蒲团放在跟前，王赫章看着那张新添进去的牌位，满腔不甘。
他除了这张脸不能和凌待相比，其余都是碾压一般的存在。这大半辈子里，每每失眠，他就会记起这个素未谋面的男子，不自觉的联想起凌待和戚岚之间做过些什么。
越想越气，越气越想，到最后，王赫章只会对戚岚撒娇，让他抱住自己，以此来宣誓自己才是最后的赢家。
他用作半生的麻痹，在这一刻碎裂成粉末。
王赫章跪了下去，直直的，没有用手撑住。
他嘴里说着话，心里流着泪。
戚暗竹站在他的身后，王向父亲的牌位。
父亲终于安息了，惟愿他下辈子能生在好人家，不要再有那么多曲折。
思泽拿出帕子，替戚暗竹擦拭眼泪。
“我哭了？”戚暗竹抬手摸了摸脸颊，小声疑惑。
最后王赫章磕了一个头，站起来的时候没有转身。
“我做到了。”
希望你也做到。
戚暗竹没理会他，转身离开了祠堂。
外面，阳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