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互补
女师长听戚暗竹背书，末了，不忍夸赞：“不错，愿意努力，肯吃苦，进步非常大。”
“谢谢师长夸赞。”戚暗竹心里有只小猫儿在欢快起舞。
下了课，戚暗竹在晏然书斋温习之前学过的东西，又准备好明天要讲的新课，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戚暗竹收好书笔纸墨，交给思泽。
“我去看看妻主回来了没有，你先帮我将东西带回去吧。”话音未落地，人和个小炮弹似的没了影子。
思泽扶额，正夫礼仪课上得差不多，可这些礼仪对着家主就像消失了一般，倒像是一个没长大的孩童。不过好在家主不介意，相反还十分宠爱正夫。
思泽摇摇头，提着回润雨轩。
那边，戚暗竹看见了想念的人。
一声羞涩又压抑的叫唤：“妻主！”
柳清嘉偏头，摒退了温玉和花裳，对着戚暗竹伸手。
戚暗竹桃花眼盛满笑意，小跑着扑倒柳清嘉的怀中，他欲言，目光却看见柳清嘉肩膀上的白粉印子。
方才百花盛开般的感觉消失，戚暗竹觉得自己耳朵听不到任何声音，浑身发冷发抖，眼睛就好像粘到那块印子上怎么也移不开。
柳清嘉唤了他好几声都没反应，疑惑不解，于是伸手将他的脸蛋掰过来，不曾想看见一张被泪水浸湿的脸。
红泪泣，数行下。
柳清嘉顿时警铃大作，双手捧着他的脸问：“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哭什么？”
桃花眼缓缓上移，黑白分明的眼睛变成粉红白分明，将将和心爱之人对视，顷刻间又是两滴泪滚落。
戚暗竹狠咬着下唇，觉着有东西在压着他的胸口，掐着他的脖子，使他怎么也不能顺畅呼吸张口说话。
柳清嘉手足无措，手背手心交替来给他擦泪，温言软语的问询发生了何事。
戚暗竹不知哪里来了力气，挣脱柳清嘉的怀抱，带着哭泣后毫无攻击力的嗓音，恶言恶语道：“我再也不想和妻主说话了！”
柳清嘉看着他背影愣在原地，真的不明白刚才看见她还开心的戚暗竹为何抱过来后就变了脸色。
她低头打量自己全身，也没有哪里不对劲呐？！
嗯？
柳清嘉指尖擦过肩头一点白印子恍然大悟，这？这是小望儿打喷嚏时额头碰到的，宫中宫侍要着淡妆，小望儿在御前洒扫，自然更要擦粉涂面免得冲撞到了圣驾被治罪。
知道原因的柳清嘉长舒一口气，有些头疼该怎么解释。
……
文青在院子里替花浇水，只听见一阵脚步声，转身去看，只剩下湖蓝色衣衫消失在主院门内。
“正夫，这是发生了何事？”文青丢下水壶，前去拍门。
思泽从偏院出来：“怎么了这是？”
戚暗竹的声音闷闷传出，听起来像是压着嗓子强装正常：“我没事，我想睡觉了，晚饭不要叫我，也不要进来，很困。”说到最后，几乎能听见明显的哭腔。
文青和思泽面面相觑，说：“这是和家主不愉快了吗？”
思泽沉吟须臾，思考后才开口：“家主不像是会对正夫吵架的人啊，应该是有什么误会吧，我们去家主那里打听打听。”
“好……哎？”文青看见家主跨进院门。
文青思泽：“见过家主。”
柳清嘉抬手：“正夫在里面吗？”
思泽回答：“在，从外面跑了进去，说是困乏了，不想吃晚饭也不让人进去，真是急死人了。”
文青想说什么，被思泽悄悄拉住。
柳清嘉：“你们退下，晚饭就不在膳厅用了，两刻钟后送过来。”
思泽文青：“是。”
走远后文青鼓着嘴巴质问思泽为何不让自己说话。
思泽白了他一眼：“你这个脑子，正夫一看就是和家主置气哭了，你说出来正夫哭了，将正夫的面子放在哪里？家主的面子放在哪里？日后传出去只会说正夫气度小，家主管内不严。”
“在虞县时，那些乡绅豪士的正夫贵侍都爱编排人家后院的事情，京城中人只会更厉害，无非言辞含蓄些罢了。”
文青呼吸一滞，握着思泽的胳膊：“我这脑子就是笨，幸好有你！”
柳清嘉推开门，屋内有细微的啜泣声。
“我说不要进来了，我想睡觉。”戚暗竹胡乱擦拭眼睛。
柳清嘉撩开帷帐，坐在边上，手指扒拉开盖住他脑袋的被子，用指腹勾开黏在湿润脸蛋上的碎发。
“是我。”柳清嘉手指戳他的酒窝，“好阿竹为什么连一句解释都不听我说呢，让我好难过。”
戚暗竹睁开肿起来的眼睛，下嘴唇发颤。
白粉印子就在肩膀上，如果不是出去找象姑还能是什么？
思及此，戚暗竹眼泪和不要钱一样掉，即使忍着，嗓子里也泄出几声轻哼。
他深吸一口气，忽然又想女人大多是三夫四侍，出去逛个勾栏瓦肆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怪自己身体不好……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
戚暗竹心里自我安慰。
“没事妻主，是我刚才不好，对你生气，还推了你……妻主有喜欢的人就娶进来吧，我不吃醋的。”这句话每个字都是一把尖刀，刀刀见血割在戚暗竹心脏，说完后，戚暗竹“呜”地一声哭出来，眼泪如雨下。
他现在的情绪不稳定，怎么说都听不进去。
柳清嘉一语不发强硬的把人抱在怀里，用行动告诉戚暗竹自己没有忽视他。
戚暗竹先是有些抗拒，但身体无法违背真心，最后搂着柳清嘉的腰哭了个够。
这期间柳清嘉什么话都没说，沉默着拿手帕替他擦泪，再不时顺顺气儿。柳清嘉趁着这空隙又重新审视自己的内心。
扪心自问，戚暗竹这么哭她毫无感觉吗？答案是假。柳清嘉心里也不好受，戚暗竹这么哭她感觉内心貌似被压了一块重石头，或许应该叫做心疼。
童年的不幸能够影响一生，她和戚暗竹童年都不算美好，但是两个人天生的性格不同，她的性格很大一部分继承了柳昭，戚暗竹或许是继承了脾性温和的凌待。
性格迥异的人为人处世待人接物大相径庭，戚暗竹需要大量的安全感来弥补心里的情感空洞，而情感空洞非常人能够忍受，除非是相同遭遇，能够理解他所有的想法和心思，还恰好性格互补，而这些柳清嘉都符合。
他们好像天生互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