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清酒熏香
桃花乱落如红雨。
柳清嘉翻手,一片斜飞的花瓣摇摇晃晃乖软的落在手心,痒痒的。
陈观夏拿过一壶清酒,给她斟满。
“这酒可是好酒,城西家最有名的醉春酒馆的镇店之酒,你快尝尝。”陈观夏粉唇弯弯,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柳清嘉将手心的桃花瓣自然而然地丢进酒杯内,抬手举起酒杯仰头喝个一滴不剩。
桃花被酒水打湿黏在杯底。
“度数不高,这种微醺的状态看花儿正好。”
陈观夏拿过酒壶又给她添了一杯。
桃花林里三三两两的公子少爷们结伴同游。偶尔能看见一个给另一个讲笑话,两人对视一眼,扑哧笑出来;还能看见有几位好友蹲在水边,用扇子泼水,笑声如铃。
柳清嘉觉得脑袋疲乏,不自觉眉眼耷拉,单手托腮,不时纤手捂嘴,打了一个能让眼泪溢出来的哈欠。
温玉倾身,手扶着柳清嘉越来越沉的身子。
“大人?大人?”
温玉喊她。
戚暗竹在最远的桃花树下站着,水润桃花眼时不时眺望某个方向,看到日思夜想的人困到如此,心里又开心又心疼的。
柳清嘉托腮的那条小臂衣袖完全落在臂弯处,手腕上的绿镯卡在肉最多的地方,随着脑袋不断一沉一沉,绿宝石和绿手镯相映成趣。
倒是显得她肤色越发白,白到发光。
戚暗竹看呆了,春风逗弄桃枝,花瓣落了他满身。
思泽替他扫掉肩膀上的花瓣。
戚南阳早就不知去向,有思泽在,加上戚暗竹性格卑怯,他才不觉得戚暗竹能闹出什么大事来。
戚南阳的首要任务是结识权贵之子,快点融入京城这个圈层。
座下的少爷们看柳清嘉困顿至此,居然丝毫不恼怒,反而十足十的贴心暖肺关怀她是不是处理政务累了。
柳清嘉在陷入睡眠的最后一刻被温玉打搅。
她放下手臂,狐狸眼半睁,慵懒迷人。
陈观夏提起裙子到她桌前,贴心道:“是不是最近太累了,怎么困成这个样子?”
柳清嘉困得说不出一句话,陈观夏召来一个奴侍:“快带清嘉去客房休息。”
柳清嘉扶着桌子站起来,温玉和花裳赶忙扶住,由奴侍带了下去。
“各位,清嘉不胜酒力加上最近公务忙碌,先下去休息,大家不必担心。”陈观夏目送她离开。
奴侍在前方引路,弯弯绕绕后带着柳清嘉到了客房。
柳清嘉被扶着放在床上,沉沉睡去。
温玉和花裳不敢离开。
奴侍此时开口了:“两位大人方才一直站在后面,腿脚可有酸软,一旁的客房干净,如果不嫌弃可有去隔壁休息。”
奴侍低眉敛目,恭顺非常。
花裳想要拒绝,被温玉拦住。
“刚好我二人也累了,带路吧。”
奴侍带着两个人去了隔壁。
门一关人走远,躺在床上的柳清嘉睁眼,抬手迅猛朝穴位一点,方才咽下的酒水全数呕了出来。
“咳咳。”柳清嘉捂住嘴咳嗽。
温玉和花裳看着奴侍关上门,脚步声远去。
“你干什么呀!不是说好要小心吗?”花裳眉毛拧在一起。
温玉:“方才大人戳了我。”
“啊?”花裳眉毛扬起,一秒后瞬间明白。
“总得来说现在在大人掌握之中,你我先沉住气,时刻注意隔壁动静。”
温玉话音刚落,花裳就搬着小凳子移到墙边,耳朵贴在墙面上,一脸认真。
温玉嘴角抽了抽。
花裳突然又坐直了,鼻子一个劲儿的嗅闻。
“怎么了?”
“不对劲,香有问题。”
温玉是柳清嘉手里的明枪,花裳就是柳清嘉手里的暗剑。在外人眼里温玉比花裳早几年就陪在柳清嘉身边,而花裳晚了许久,那是因为她学得东西比温玉要多要杂,旁门左道皆有涉猎。
花裳端着一杯茶走到香炉前,先是闻了闻,然后像是闻到屎一样远离,用茶浇灭。
温玉腾地起来,走到花裳身边。
“什么问题?”
花裳沉声:“这香料有助眠效果,但放置的量极少,又是混合在其他香料中,除非对气味及其敏感,不然轻易闻不出来。”
温玉咬牙切齿:“大人的酒里许是添了东西,就是为了让她来客房休息,那奴侍支开我们过来,等香料发挥作用……看来着二皇女真的有鬼。”
两人静坐片刻,在分秒如年的等待里听到了隔壁门吱呀一响。
齐慕手脚发汗,粉嫩下唇被咬得发白。
他是国子监司业之子,幼时起就对柳清嘉倾慕不已,这是人尽皆知却不足为奇的事情。
二皇女说女皇有意为柳清嘉赐婚,她见齐慕苦苦暗恋十几年,特地找到他来,要为他促成一桩心愿。
虽然这很不齿,但是这或许是齐慕最后一次机会。京城里比他娘亲官职高的一抓一大把,还有各路皇亲国戚之子,他娘只是一个小小司业,轮到谁都不会论到他身上的。
齐慕关上门,背贴在门上给自己壮胆。
他眸光潋滟的眼睛里期许又不安,不过他绝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他不想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齐慕白嫩手心捏住衣摆,脚步有些缓慢。
床上的帐子没有放下,他看见一双绿白色绣着莲花枝蔓的翘头鞋,视线上移,床尾巴鼓起来,越走越进,齐慕吞咽口水就越艰难。
直到对上一双冷冽狐狸眼,齐慕的脸毫无血色。
躲着的奴侍见齐慕进去有一会儿,脚下生风的往桃花林跑去。
柳清嘉坐起来,抚了抚鬓边散乱的碎发,掀开被子穿好鞋。
她一眼就看穿齐慕的表情以及他现在的心情。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柳清嘉起身,步态从容围着齐慕走了一圈,最后站定在他对面。
“我原以为你是一个聪慧纯净的男子,是我最欣赏的那一类,没想到竟然糊涂至此。”
齐慕心一颤,眼睛看着柳清嘉欲言又止。
柳清嘉:“如果不是我察觉酒水有异,现在你我翻云覆雨,然后一群人推门而入捉奸,毁了我的名声不说,你娘亲也会受到诟病,被天下人耻笑一个国子监司业的儿品行竟然如此的低下。”
柳清嘉一字一顿、口齿清楚的列出一堆危害,觉得这孩子到了压力承受极点快要哭出来才住口。
齐慕下唇咬出血珠,眼眶蓄了半吨泪花。
“唉。”柳清嘉叹气。
她扯出自己的手帕,一只手捏住他下巴强迫人抬脸,帮他擦掉眼角湿润,又垂眸看着他的嘴。
“松开。”
齐慕不敢不听话,贝齿放开下唇。
柳清嘉卷起手帕干净的一面轻轻擦掉他唇瓣上的血珠。
这样亲近的柳相,让齐慕发觉刚才抱着那样想法的他低贱到了尘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