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桃宴
阳春三月天气新。
柳清嘉在衣柜里挑了一件湖水绿墨蝶戏花间色裙带披帛，梳双刀髻，头上戴了一套绿宝石头面，耳朵缀着两颗珍珠耳坠，描眉点唇。
温玉和花裳看着奴侍手下焕然一新的大人，再一次沦陷到她的美色之下。
柳清嘉睁眼，狐狸眼睛薄威灵动，让人想看又怕惹怒了主人。她侧头抬手轻抚发间绿宝石，修长优美的脖颈宛如天鹅华美无瑕。
她们想起初见柳清嘉那日。
那时柳清嘉才几岁，被柳昭抱在怀里逗弄。她们被人伢子用绳子绑着带到营帐内，以供挑选，如果没被留下，她们会继续跟着人伢子跋山涉水去下一个有人买她们的地方。
温玉和花裳当时是里面最瘦小的两个，她们不知道走了多远，只晓得再没有人买下她们，她们就会饿死、累死。
与她们不同的是柳清嘉，她穿着一匹千金的衣服，窝在柳昭怀里像个精雕玉琢的年画娃娃。
在柳昭的指示下，她围着一群人转了几圈，抓住了其中被人伢子认为最卖不出去的两个“赔钱货”。
柳昭看着柳清嘉长叹，不过最终还是买下二人。
她们终于吃到了一顿饱饭，睡到了最幸福的一觉。
这对于性命危在旦夕的温玉和花裳来讲，那时拽着她们衣角的柳清嘉无异于神女下凡普渡了她们两个苦命人。
柳清嘉横看竖看，觉得自己的骨相颇为深邃，颇有东方皮西方骨的韵味。
时辰差不多了。
柳清嘉站起来，在温玉和花裳的陪同下前往二皇女府。
皇女们原本是成年后才能封王开府，陈观夏独得陈珠喜爱，又加上钦天监的胡诌——陈柳二人相伴，为国为民都大有裨益。这才让陈观夏逾越规矩，开了皇女府。
陈观春和陈观秋都没有这待遇。
朱红色的大门大开，门口站了四位奴侍收帖迎客。
戚暗竹跟在戚南阳身后，举手投足间能感受到促狭拘谨。这还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参加什么宴会，况且是当朝女皇最宠爱的二皇女举办，真的很紧张，未进门，手心就附着了一层薄汗。
戚南阳不耐烦地看着身后跟屁虫一样的庶子。如果不是出门前母亲大人千叮咛万嘱咐，他一定把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丢在后面，最好是再也回不到戚府。
都是这个见不得光的庶子，破坏了他们幸福的四口之家！
戚南阳眼中厌恶之色愈浓。
“公子，请帖。”奴侍语气很有礼貌，但是鄙夷还是从眼睛里流露。
今天只跟来了比较稳重的思泽，他感叹，小少爷真的被王正夫养废了。
戚暗竹慌忙掏出怀里捂热的请帖递过去，不料距离太远，奴侍还没接稳请帖就掉出手内。
周围的热闹在戚暗竹耳内失去声音，只剩下长段耳鸣和浑身冰冷的血液。
一抹冷香从后方传来，在请帖与大地接触的最后一秒被一只匀称的纤手抓住。
请帖被手抓住上升，最后被上前的奴侍接住。
在奴侍还没有说出那个称呼之时，戚暗竹听到了胸腔内砰砰跳的声音。
“见过柳相。”
奴侍双手接过，轻蔑之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殷勤奉承。
柳清嘉从后方将自己的请帖递过去。
戚暗竹看见自己和柳相的请帖叠在一起。
他耳朵尖红透，宛如一只情窦初开的林中小鹿，灵动青涩。
柳清嘉一出现，门口的人也都不进去，站在那里观望。
戚南阳原本想像在府中一样和她打招呼，却发现很多显贵人家的公子少爷十分熟捻的与柳相问候。
戚暗竹转身，谢谢两个字堵在嗓子里。
桃花眼怔怔地看着她，被她的明媚大气惊艳到失语。
柳清嘉见他面色红润不少，也不再可怜巴巴儿的穿着洗白的衣裳，薄唇一弯，主动和他说起来话来。
“身体好些了吗？”
戚暗竹顿时成为人群焦点，不少贵公子互相私语，企图问出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是谁。
这会子红色从耳朵蔓延到了脸颊，戚暗竹磕磕巴巴：“好、好多了。”
他应该还要说些什么，譬如多谢柳大人关怀之类，可是他现在脸红得一句多余的话都说不出来。
柳清嘉看了看他的耳朵：“进去吧。”
那些贵公子们先去桃花园，那儿中心有一面清池和亭子。
有消息灵通的人家隐约猜中了答案，私底下迅速传播。
戚暗竹和戚南阳原先是一对儿不会被人注意的兄弟，只因刚才柳清嘉问了一句话，如今成为众矢之的。
周沉明带着一群人往这边过来。
戚南阳吞了吞口水，真到了京城才明白什么叫做小巫见大巫。
周沉明身边跟着何澜初，此二人都是京城里样貌顶尖的，只是类型不一样。
就说何澜初吧，周身气度清冷自持，但是唇畔的笑容又极具蛊惑，稍不留神就能勾得人三魂没了七魄。
周沉明上来和他们客套一番，然后专门抓着戚暗竹问东问西。
“你如何与柳相相识？看样子还很熟悉，我等居然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这话原是格外咄咄逼人的，放在周沉明这个外表就能感受到外向的人身上倒是显得他很热情。
戚南阳站在戚暗竹旁边，一点儿没有想帮他的意思。
何澜初素手打了一下周沉明，笑骂：“刚来就问那么过分，把人都给吓到了！”
周沉明嘿嘿一笑，抓了抓头发：“抱歉抱歉，大家都很好奇我才来问的。”
这一笑完全把戚暗竹这个傻孩子的戒备心放低。
“我家从地方升到京城，家中有地方地志等藏书，柳大人来借书，遇到了。”
戚暗竹没把那些不堪的事讲出来，这并不光彩，还会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从地方升职？
耳朵机灵的人抓住重点。
原来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人，那对他们构不成威胁。
大家放心饮茶看花。
桃林那端，两抹身影由远及近。
公子少爷们连忙放下茶点，整理仪态。
听说这是二皇女特意为柳相举办的赏花宴会，目的就是为了让柳相相亲！连女皇都在催婚了，由此可见这里也有女皇的意思。
一绿一黄走近。
二皇女招呼大家不要拘谨，该干嘛干嘛，今日只是简简单单的办个小赏花宴会而已。
大家心里和明镜儿似的，没有戳破这层泡泡。
二皇女和柳清嘉入座上席，奴侍捧着刚洗净的瓜果茶点摆放，悠扬清远的丝竹之声响起，倒也增添了那么点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