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入学考试（十一）
许笑菀是学生阵营的人吗？
别开玩笑了，从来不是。
她在青一中读书，日常和青一中老师们相爱相杀，还是蛮敬爱老师这个群体的。变异成怪物的老师固然可怕，许笑菀也不至于想弄死他们。
至于学生们，确实挺可怜的，但太古怪了，尤其是朱黎和苏恪礼。
如果朱黎带她见的人是她曾经偶遇的苏恪礼，许笑菀还不会这么害怕，毕竟那个苏恪礼看上去像个真正的好人。
但现在这个“苏恪礼”不对劲啊！
“许笑菀是吗？”不对劲的“苏恪礼”看过来，朝许笑菀一笑，嘴角上扬的弧度极为眼熟。
许笑菀紧张地握拳。
呼——冷静——神说了你不会挂的！
“她是我们的朋友。”“苏恪礼”盯着许笑菀看了许久，温和的表情从未改变。只是眼睛里泛出一圈一圈的红色波纹，原本清俊的容颜染上妖冶。
许笑菀松了一口气。
朱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许笑菀纳闷地看着她：“你怎么比我还紧张？”
“我怕你真的心怀不轨嘛。你是我的朋友，我希望我们一直是朋友。”朱黎说得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这时，她周身摇曳的红芒又开始暗淡。
许笑菀还蛮愧疚的，低头不敢看她。
“苏恪礼”饶有兴趣地看着。
看够了，他出声打断：“朱黎，你先出去一下，我想和许笑菀同学聊聊。”
朱黎显然对班长无条件信任，很放心就离开了。
她一走，“苏恪礼”原形毕露，扬起唇角露出一口大白牙：“哟，认不出我了？”
许笑菀盯着她看了半天。
和神奇生物们的相遇都轰轰烈烈，拿出去可以就自己没被吓死这个伟大成就吹一年。但实际上，在这场考试里遇到的神奇生物也不是很多。
“你是昨晚的小女孩吗？”许笑菀了然，“你为什么假扮苏恪礼？”
“不假扮怎么挑动学生们反抗的欲望呢？”“苏恪礼”哈哈大笑，唇角的弧度极为恶劣。
“他”是与真正的苏恪礼截然不同的存在。苏恪礼温柔对待世界，而“他”疯狂且嗜血。
“苏恪礼”花了很久压下唇角，笑吟吟地看向许笑菀：“你是不是有很多疑惑？”
“是，你能否为我解答？”许笑菀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还这么镇静，大概是某个不会死去的承诺一直支撑着她。
“当然啦，你陪我度过了一个无聊的夜晚，我很乐意帮你解惑。”“苏恪礼”歪了歪头，熟悉的天真感重现，“这是一个有点长的故事。”
故事的主角是苏恪礼，一个眉清目秀，温和俊雅的校园男神。
造物主偏爱他，所以赠予他得天独厚的外貌和学习天赋。但命运不曾怜悯他，他出生在一个贫瘠的家庭，为了全额奖学金，他上了一所奇怪的高中。
那所高中有高高的围墙、坚固的铁门和一群不怀好意的老师。
“我们要颠覆这个世界。”昏暗的教室里，穿上了白大褂的老师缓缓走近他，“加入我们的计划吧！”
他进入了一个疯狂医学组织，苏恪礼这么想。
他始终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没有人发现这所学校的异常？为什么没有家长报警？
这些疑惑在他第一次放假回家的时候解开了。
他们强迫苏恪礼喝下了一些东西，苏恪礼便觉得自己被操控了。他像个机器人一样回家，和父母拥抱，最后乖乖地回到学校。
他快疯了。
小女孩就是在这时出现在他生命里的。
他蜷缩在狭小的寝室床铺里，讶异地看着眼前笑容明媚的小女孩，声音嘶哑：“你是谁？算了，不管你是谁，赶紧离开这里，这里很可怕！”
后来小女孩回忆这一天，觉得是憔悴的少年那灼目的善良吸引了她。
小女孩鬼使神差地走近苏恪礼，冲他伸出白嫩嫩的手掌：“你想离开这里吗？我可以帮你。”
苏恪礼是个普通学生，他不了解召唤师界，不了解彼岸的神秘生物，更不清楚会主动接近普通人的彼岸生物都不是良善之辈。
他只觉得自己遇到了疯狂世界里的救赎。
从那以后，他获得了一些奇特的能力：他可以迷惑别人的心神，可以制造充满怪物的幻境。
他几乎就要毁掉这个奇怪的高中，拉着一切罪恶共同沉沦。
但他被救了。
年轻的召唤师冲进学校，将不断咒骂的诡异老师全数带走。心思细腻的女警拉着他们的手安慰他们：“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在神秘能量的帮助下，这段恐怖的回忆在他们的记忆中褪色。苏恪礼和其他人一样，转入了一个正常的高中读书。
他已经记不太清楚之前的经历，但这并不妨碍他融入校园。
苏恪礼很喜欢他的老师和同学，他每一天都很幸福。
但在某些夜晚，他还是能听见那个小女孩的声音。
小女孩不高兴地质问他：“你要抛弃我吗？你要抛弃我赐予你的能力吗？”
“不，我很感激你。”苏恪礼好脾气地回答，“我只是暂时用不到这种能力。”
他和其他学生终归还是不一样的。受到彼岸造物偏爱的他无法完全忘记这个世界的存在超自然力量，但那又怎样呢？他愿意尘封一切，不用诡异的能力伤害任何人。
是善良啊，那该死的，最开始吸引了魔鬼的善良。
小女孩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我会让你用到的。”
平静美好的校园生活在她纯洁的脸庞下轰然破碎。
这个学校也变成了一个古怪的地方，老师们变成了怪物，学生们变成了无时无刻笼罩在恐怖阴影下的猎物，就像后来的考试场景。
苏恪礼怎么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他带着同学们，杀了那些怪物。
“老师们真的变成了怪物吗？”听到这里，许笑菀忍不住问。
“没有哦~”假扮苏恪礼的诡异生物十分开心，“这是最有趣的地方啦~在老师们看来，是学生们接连被诡异力量感染。而我，假扮成了拯救他们的神秘人，给予了他们制造幻境，消灭感染者的力量！”
许笑菀毛骨悚然！
老师与学生都不是怪物，只是在刻意的幻觉下自相残杀。
这……
太残忍了。
许笑菀沉默了许久：“然后呢？”
“然后呀——”
命运总是那么奇妙，年轻的召唤师再次出现。这次，他逮捕的是小女孩和“被寄宿者”苏恪礼。
太晚了，老师们已经永远留在了学校里。
年轻的召唤师看着苏恪礼许久，最终无法说出“这不是你的错”这句安慰。
或许的确不是他的错，但那些生命也的确消亡了。
召唤师界想将小女孩剥离，却发现他们的灵魂已经交织在一起。苏恪礼红着眼睛，无比冷静地道：“不用了……请让我赎罪。”
他制作了一个大型的“幻境”，即为如今的考场。
他画地为牢，囚禁着小女孩，逐渐削弱她的力量，同时将场景提供给召唤师学院，用来培养天赋者们。
小女孩不甘心，她用剩余的力量操纵剧情，让悲剧一次又一次重演，让苏恪礼重复死亡与痛苦。
“我又做错了什么呢？”假扮苏恪礼的生物喃喃自语，“我只是希望被需要，我只是希望陪在他身边。”
死了很多人又怎么样？
为什么想要抛弃她？
许笑菀的身体微微发抖。
一半是恐惧，一半是愤怒。
恐惧于小女孩的强大，愤怒于她视生命如草芥的态度。
但她也知道不能激怒这个生物，长呼一口气，将郁闷暂时排除，才道：“我可以回去找我的同学了吗？”
“可以。”说完了自己的故事，披着苏恪礼皮的小女孩更开心了一些。
她的心性就像真正的小孩。
许笑菀转身离开前，忽然又问：“你可以晚点再让老师和学生爆发冲突吗？”
“苏恪礼”看着她。
许笑菀心里一紧，就听见“他”说：“可以是可以。但是，为什么？”
“哦呵呵，你知道我在考试嘛，多苟苟，说不定考试就过了。”
多苟苟，玄鹿就接进来了。
“苏恪礼”大概还顾念一晚上的聊天友谊，随意点了点头，松了一口气，逃也似地回到了大部队聚集地——一班教室。
教室里原本的学生都不在，考生们不客气地占据了这里。
在许笑菀听故事期间，华云枫等人已经告知了所有考生考试的危机。考生们原本不大相信，但又曾珏作保，询问白雀系统时白雀系统确实只有一片杂音，也就被说服了。
稚嫩的学生们挤在教室里，场面颇为壮观。
“回来啦，有什么收获吗？”华云枫刚去外面转了一圈，啥也没打听出来，信心大受打击，此刻颇有些萎靡。
“收获挺大的。”许笑菀露出神秘的微笑，“直接听了个前情提要。”
考生们好奇得不行，立刻凑成一团来听。
许笑菀大致讲了一下苏恪礼的经历。
“我听说过这件事。”有个考生咂舌，“就是不知道主角的名字。其实不怪苏恪礼，如果有彼岸生物想引诱我们犯罪，我们也没法抵抗的。”
但苏恪礼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所以他甘愿待在考场中，忍受没有尽头的折磨。
众人对视，唏嘘许久。
听到许笑菀说学生阵营大boss愿意延后冲突，所有人都很高兴。只有带回这个好消息的许笑菀托着下巴说：“我总觉得……”
霍念华眼疾手快，堵住了她的嘴。
“祖宗，你还是不要觉得了吧。”华云枫叫苦不迭。
状况外的的曾珏投来好奇的目光，华云枫解释道：“笑菀是个直觉系，额，难听点叫乌鸦嘴。”
曾珏恍然大悟，默默向霍大美人伸出大拇指。
与此同时，会议室内。
教职工都聚集在其中，背靠背坐着，无精打采。
他们已经尽力了，但感染的人越来越多，学生们甚至逼死了他们的同伴。或许自爆才是正确的，让一切邪恶就此湮灭，一了百了。
“诸位，为什么这么颓废？”
黑雾在会议室中央聚集成形，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女人从黑雾中走出。她的身材婀娜，宽大的衣物亦遮掩不住，洁白无瑕的脸大部分藏在帽兜下，只露出鲜红的嘴唇。
老师们抬起头，眼里划过希望的光辉，但又立刻归于荒芜。
有人站出来道：“很感激你对我们的帮助，但这群学生已经无可救药了。一切都来不及了……抱歉。”
“你们已经尽力了。”
女人的声音充满柔情，“但是，放任感染者们跑出去，会造成恐怖的灾难。”
老师们沉默不语，显然是懂了女人的意思。
六班班主任的脸色变得惨白，嘴唇微微颤抖：“只能这样吗？只能和他们同归于尽吗？”
“你们会牺牲，但无数无辜的孩子会被守护。”女人低声细语，“当然，如果你们不愿意，也很正常，我不会勉强。”
六班班主任咬紧牙：“没有不愿意。我们会做出正确的决定。”
女人没有作声，只是唇角勾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在她转身想离开的时候，有老师出声叫住她：“那个，我怎么感觉你和之前不一样呢？”
感染的学生出现以来，神秘的黑袍女人一直在帮助他们，给予他们力量。
他们和女人很熟悉。
只是今天的女人有些奇怪，好像……更妩媚了些？
女人的身形一顿，脸色变得阴沉。
她没想到考场里虚拟的npc也能发觉不对劲，只好转回身子，轻轻撩起帽兜，露出眼睛。
那是一双没有眼白的眼睛，不祥的黑色如同墨水般浓重。
所有与她直视的人都僵住了，他们的眼睛里也荡漾出一圈又一圈的黑色波纹。
“没什么不一样。”女人的声音婉转动人，“你们要和学生同归于尽，把那群该死的考生——我是说该死的感染者拖入地狱，明白吗？”
老师们如同失去了灵魂，木然道：“明白了。”
许笑菀是对的。
苏恪礼从没想为难考生，小女孩也没兴趣干这种事。但在这个机制紊乱的考场里，还存在着将要和他们缠斗一生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