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入学考试（三）
考场之外，窗明几净的会议室中，窗帘飘逸，无风自扬，阳光落于其间，多数被遮挡，偶尔泄露几分光辉。
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围坐在巨大的屏幕前，饶有兴趣地旁观考试。
他们或端庄严肃或随意慵懒。
严肃的两只眼睛几乎没有离开屏幕，誓要把屏幕盯穿，随意的时不时闲聊，就差拿把瓜子放嘴里嚼。
他们身后是一群庄重严肃的年轻人。和多少有些率性而为的老人比起来，年轻人明显正经许多，端坐在椅子上，眼睛紧盯屏幕，不放过一丝动静。
“呦，这群小崽子不错嘛。”
看完第一个早读剧情，一个发须洁白的老人笑眯眯地开口。
其他老人们没吭声。
后面的几个青年对视一眼，十分无奈，但也立刻捧场：“是啊，尤其是您的孙子曾珏和孙女曾浣！在第一波幻境中表现出了极大的勇气。不说原地觉醒，一次过关肯定没问题。”
曾华的笑容真切了几分。
“呵呵。”一位戴着眼镜的老奶奶扯了扯嘴角，“我看那个叫许笑菀的孩子也不错，还有小华，他们都没迟到呢。”
曾华的笑容僵住，随后打开白雀系统查询许笑菀的信息。
华云枫他熟，从初中开始转入召唤师学院附属学院就读，是经白雀系统认证的高潜力天赋者，显眼一点也没什么。
但许笑菀是哪位？
不看不要紧，一看，发现这孩子不仅没有在特殊学校学习的经历，而且知晓自己天赋者身份后似乎一直处于摆烂状态，从未向白雀系统了解过召唤师体系，遑论进行某些训练。
甚至，没有绑定过自己的专属小系统（未成年版）！
她和白雀系统的联系只有出生时录入信息和前几天报名参加考试。
学院居然都没有接触她？
曾华面露狐疑。
召唤师体系自古存在，召唤师学院则由封建时代的某个帝王设立，千百年来一直隐匿在暗处守卫人世。
经过千百年的发展，加之四大系统的诞生，召唤师教育体系已经非常成熟：天赋者出生时，白雀系统就会录入其信息。天赋者到有一定认知力的年龄后，个人专属小系统就会与其接触，接触方式参考系统类网络小说——即脑内通话。
之后，学院会安排教职工或者干兼职的学生教导、指引天赋者，一步步为他们揭开平静世界的奇幻一面。
十三岁是一个节点，天赋者多数将升入中学，认知能力迎来飞跃，系统会询问其是否愿意进入特殊学校学习。
对于有经济困难的天赋者，学院会予以补贴；对于有家庭阻力的天赋者，学院会帮助解决……可谓是面面俱到。
到觉醒年龄，系统会引导天赋者报名参加入学考试，下发白雀徽章，让他们进入学院学习。
在这种体系下，居然还有人始终处于失联状态，满脸懵比就来考试了？
是系统出错了吗？
种种疑问在脑中飞速掠过，但片刻后后消散无踪，因为他注意到一条重要信息——
“她是高三学生！还是青一中的高三学生！”曾华不满地嚷嚷，“这不公平！青一中的高三生对于高压下的学生作息了如指掌，她当然能避开危险剧情！”
所以才会表现得比他的孙子孙女好！
公平的情况下，他家孩子才是最棒的！
老奶奶“嗤”了一声，不太想搭理他。
后面的青年眼见气氛尴尬，急忙道：“其实考试里能规避的危险剧情不多……不过您说得也有道理，系统会练习场景主人，适当增加她的个人剧情的难度……”
曾华哼了一声，仍有些别扭。
老奶奶忍无可忍：“曾老头！这里是召唤师学院，你就不应该待在这里！这么放不下你孙子孙女，别让他们参加考试啊！”
“还看不得人家比你孙子孙女出色，呸！要不要脸？”
曾华“哗”一下起身：“你说谁不要脸？！”
众人一惊，急忙拉住他，手忙脚乱地劝架。
李旭谭坐在后头饶有兴趣地看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开口：“曾老，请您安静观看，错过什么您孙子孙女的精彩剧情就不好了。”
曾华停嘴，想想觉得也对。
吵架哪有孙子孙女重要？
他扔给老奶奶一个不屑的眼神，重新坐了下来。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一旁的青年更是戳戳李旭谭，深觉敬佩：“不愧是你！”
帅大叔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曾华并不是召唤师学院的教职工或领导，只是关系够硬，又比较担心自家小辈，才非要挤进来看考场直播。
青年教师们对他总有恭敬之心，不和他计较什么，偶尔顺着他夸两句他家孩子，只求他别作妖。上了年纪、德高望重的教师和领导们可就不惯着他了，时不时出言讽刺。
幸好曾华没铁了心吵架，注意力又被直播吸引，念叨着什么“我倒要看看这个什么都没学过的小女娃能有多厉害”。
与此同时，考场六班教室中。
许笑菀已经平安度过了早读。
或许是今早多睡了一会儿，她的精神格外得好，同学们眼皮沉重有气无力，她字正腔圆激情满满。
这里的早读与普通高中一样，读语文和英语，只是教材与许笑菀所学的略有差异。
许笑菀试图搞清楚这是哪里的教材：江州？京州？青州？
当然失败了。
“不是很重要吧……要不然难度也太高了，谁搞得清楚？”早读下课后，许笑菀捏着教材自言自语。
她一个一周上七天学的高三学生也只能勉强判断出这版教材应该比较旧，因为一些现实教材放在课后链接里的东西在这版教材里放在正文。
不管了，先联系华同学吧。
许笑菀打开白雀，还在琢磨这么打开搜索栏，白雀就随她心念跳到了“联系周围同学”界面。
【华云枫：我们班还有别的考生！他们迟到了！然后站在原地被训了一通，期间一动不动的，训完后脸色发青，好像被吓坏了！】
居然是华云枫的信息先发过来。
一动不动吗？许笑菀忍不住想：和隔壁班的动静不一样。
【华云枫：是幻境，居然是幻境！这个考试场景有点麻烦了。】
幻境这两个字倒是很好理解，但麻烦在哪里？
【华云枫：总之感谢你！要不是你我可能被一波带走了。你注意下班里的老师吧，一看就不太对劲。要上课了，我看看……完了，英语！】
【华云枫：我死了。现实里上英语课都要没半条命，考场里直接gg。】
许笑菀猛然抬头看挂在黑板边的课表。
……日，化学？
她高低算是个学霸，还是高三学生，面对学习上课本身不太怂。
高三！知识巅峰！谁有她能学？
问题是……她是个文科生。高一过了统考后两年没学化学那种。
许笑菀哀嚎：“想要我死可以直说，何必派化学暗杀我？”
不管在哪个学校，吐槽学科从来不缺人应和。哀嚎一出，四周学生们纷纷效仿。
“就是啊！让不让人活了！”
“那老头子还狠……救命啊。”
“呜呜呜我们真的能撑下去吗我不想死……”
若说前面只是日常抱怨，后面就有点不正常了吧？
许笑菀心头一跳，上课竟如此危险？
思索了一会儿，她不着痕迹地开始向同学套话。同学们都是头顶“友军”大字的祖国花朵，对她没什么戒心，三两下就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出来。
据她们说，六班化学老师是个即将退休的老头，喜欢穿条纹衬衫并系一条领带，领带还经常系歪……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化学老师极其热爱教学，对学生要求极高，然教学风格古板枯燥，有当催眠师的天赋。
但他自以为自己的教学天下无双，上课时不时提问，课后还布置一大堆没有参考答案的作业。
至于问题回答不出来或者作业未完成会发生什么……
同学们没有说出来，但难看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许笑菀不满极了，十分想与华云枫换班级，小小英语，她嘎嘎乱杀好吗？
而且大部分学校上午不都安排语数英吗？！谁家第一节课就是化学！
考场不因人的思想改变规则，许笑菀还是被迫直面了恐怖的化学课。
化学老师是踏着铃声走进教室的，胳膊肘处夹了一本备课笔记，老脸上沟壑纵横，脑袋下的领带歪歪扭扭，但神情飞扬，眼中满溢一代天才教师的自信光芒。
“同学们好！”
“今天又是崭新的一天！又是崭新的化学课！”
“按照惯例，上课前，我们小小地提问一下。”
“你，就是你，许笑菀！站起来回答！”
许笑菀：就，挺突然的。是考生的光环太过亮眼吗？
行吧，能咋的。
她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慢慢起身，神情悲壮如将要赴死的战士，收获了周围一片同学们无比同情的目光。
化学老师微笑，笑容里没有平常教师的温和与期许，反而透出某种诡异的兴奋：“氯化钠水溶液的ph是多少？”
许笑菀：“啊？”
就算她是纯正的文科生，也是考过中考且高一学过化学的人，出这种题目是不是藐视她的智商？
氯化钠水溶液不是中性吗？ph不应该是7吗？
……等等。
许笑菀没有立刻作答，而是开始拼命回忆。
但化学知识实在是很久远的东西了，许笑菀是学霸，但不是学一遍知识就能永远记住的天才，现在她脑子里都是历史地理政治……
许笑菀心中流泪，想回学校抱住高一化学老师的大腿说自己错了应该把化学知识刻进大脑里的！
好像也没用。如果答案不是7，那似乎就不是高一知识范畴了？
“这么简单的问题，都回答不了吗？”化学老师的声音低下来，布满皱纹的脸上浮现浓浓的不悦。
周遭的温度似乎一下子降了下来。
许笑菀一惊。
在那一瞬间，教室里悉悉簌簌的声响好像一下子远去了。
周围的场景开始虚化，近在咫尺的同学们身上仿佛披了一层雾气，方才还鲜明生动的脸庞一下子模糊不清。
非要形容的话，就像镜头拉远拉模糊后拍出来的画面。
甚至，空气开始扭曲起来。黑板、桌椅、乃至同学那模模糊糊的身躯，都以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姿态呈现。它们逐渐旋转，弯曲，最后……把自己拧成了一个圆圈。
许笑菀咽了一口唾沫，心跳加速，如同擂鼓。
诡异的视野里，只有化学老师还有个人样。
他走近许笑菀，嘴角的笑容越扯约大，直到唇角裂开，口子直接开到眼珠子下。眼睛也不停放大，凸出，直接压弯了鼻梁。
隐约间，似乎还能看到他衬衫袖子下的手臂在胀大。
得，他也不像人了。
许笑菀还是坚强的，牢牢记得这是考试自己不会挂，没有惨叫出声，只是脸色发白，颤抖着飙脏话。
【情绪值：90（恐惧，想原地觉醒！）】
【温馨提示，每个人阈值不同，虽然90的数值已经很高了，但离觉醒还有距离哦。】
【生命值：98】
【他还没攻击您吧？！】
白雀惊了，它第一次见活活被吓掉生命值的考生！
许笑菀当然没心思看手上的屏幕，信息仍直接钻进了她大脑中，再一次把她从慌乱中拯救出来。
“老师，ph值要看温度。25摄氏度下是7。”
在化学老师爆发前，许笑菀终于说出了答案。
化学老师的异变戛然而止，原本就放大了的眼珠子一瞪，几乎要掉下来。
他十分惊讶地看着许笑菀，片刻后，又露出满脸的不甘与怨毒。
显然，他知道许笑菀的一些基础信息，确定许笑菀回答不了，所以才出了这道题目。
化学老师的想法没问题。
要是换个理科生站在这里，这题目纯粹就是送分，晚一秒回答都是对化学课本的不尊重。
文科生就不一样了——这压根就是高一末文理分科后才会学的知识点，我一文科生没事怎么会了解这个？直接一个7交卷好吗！
许笑菀能避开坑，要感谢她的高一同学祝瑶。
想当年，高一结束，文理分科，她自信满满地学了文，祝同学兴致勃勃地学了理。
不久，两人走廊再遇，四目相对，默然无语，寒暄了两句后，抱在一起痛哭。
许笑菀哭道：“你以为历史是学唐宋元明清吗？不！是学古今中外政治技术文化民族交融……”
祝瑶哭道：“你以为氯化钠溶液的ph值是7吗？不！要看温度！25摄氏度下才是7！”
文理分科后每门课学习难度都直线上升，这只是日常发疯罢了。
两人一顿鬼哭狼嚎，嚎完也就抛在脑后继续投身学海了。
许笑菀在生死关头想起来这茬，还是因为那天祝瑶的哭声实在太大太洪亮。
“……回答正确。”最终，化学老师不情不愿地道。
他的异变寸寸消退，表情也恢复了以往的自信飞扬。意味深长地看了许笑菀以后，他将夹在胳膊肘的备课笔记放在讲台上，抬头挺胸，激情飞扬：“同学们！上课！”
许笑菀颤颤巍巍地坐下。
她向来胆大包天，此刻手心也湿了一片。
她的同桌见她安全，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死老头今天心情不错呀？题目这么智障。”
许笑菀：“呵，呵呵。”
后面的一整堂课，化学老师还是时不时提问，但叫的都是其他同学，同学们也都答了出来。是以，风平浪静。
就是有些困，梦回高一化学课堂……
许笑菀掐了一把自己，未免达成上课睡着被怪物一口吞这种无脑结局，转移目光，开始研究课表。
好家伙，化学课后面是体育课。
把体育课放在上午第二节？？
谁教你这么排课的？？死神吗？？
许笑菀：累了，毁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