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入学考试（二）
入学考试是什么？
如果把这个问题抛给华国学生，他们多半会咬牙切齿地回答：这是一场试图打击祖国花朵的邪恶考试，规模浩大且十分频繁，平均每年举行两次，少数像青一中这样的狗比学校会更多——寒暑假开始补习的时候搞正式开学了又搞，学校领导的精神状态是不是不太乐观？
如果把这个问题抛给召唤师学院及其附属学校的学生，他们会给出更可怕的答案：这是一场大型惊悚向角色扮演，旨在吓人，吓死一个算一个。
这并不是开玩笑，召唤师的天赋是与生俱来的，但年轻的学生们只有经过觉醒才能掌握这神赐的能力。
觉醒需要满足两个条件：身体机能成熟与情绪波动突破阈值。
前者很好理解，无非是年龄到达一定阶段且身体健康，最多加一个体育测试满分，后者就十分玄妙，令人摸不着头脑。
融合了现代科技与召唤师体系神秘力量的白雀系统可以把人的情绪量化，但什么样的波动才算突破阈值呢？
召唤师协会下辖科研院研究了很久，还是无法触摸真理，但困惑的同时，他们也找到了助推觉醒的最佳方法——吓，使劲吓。
只要吓不死，就往死里吓！
胆子小的，会过度恐惧而逼近觉醒；胆子大的，也会因为打开新世界大门的感觉过于惊悚而激发潜能小宇宙。
经过多年实验，召唤师学院入学考试诞生了，它将出现觉醒征兆的学生投放入千奇百怪的恐怖场景中，以此助力觉醒。
“结束考试有三个途径，觉醒，干倒boss，或者坚持走完剧情没有生命值归零。”
华云枫扶扶圆框眼镜，给一头雾水的许笑菀答疑解惑。
许笑菀点点头，若有所思，忽然，眼睛瞪大。
三十分钟前，许笑菀被老奸巨猾的李主任怼回来，郁闷不已，但现在，她的郁闷彻底被眼前奇幻的场景打散了。
上一秒还宁静得可以听见枝叶与微风间的低语的校园陡然热闹起来，一个个朝气磅礴的学生凭空出现。
他们三五成群，穿着各异，还有几个拎着包子豆浆，但无一不是正值韶华的少年少女。
这些稚嫩的学生们带着兴奋的笑容，和要好的小伙伴勾肩搭背，往许笑菀身后的教导处挤。
“老李头！还不出来接驾！”
“李老师早上好，麻烦录入一下我的名字。”
“李哥李哥，考题透露一下？”
声音嘈杂，如汹涌的海浪，突然撞击耳膜。
许笑菀陷入恍惚。
倒不是一群人忽然出现吓到了她，毕竟一回生二回熟，猝不及防看到李旭谭冒出出来后她已经接受了这个奇幻的设定。
只是，眼前的场景太像青一中了，她一个晃神还以为回到了亲切熟悉的高中校园。
她很快就从恍惚中挣脱出来，之前一直在心中徘徊的憋闷消散了不少。
罢了罢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学院总有一天会发现她只是个乖巧学习的高中生，在此之前，她就好好享受这场奇遇，权当开阔视野外加满足一下掩埋在内心最深处的隐秘渴望。
所以她向华云枫虚心求教，想着最起码搞明白考试流程。
不清楚考试流程也是正常的，不是所有考生都像华云枫一样在特殊学校接受教育，那些选择留在普通校园直到到达觉醒年龄的学生也不是很清楚这些。
一般情况下，可打开随身白雀系统查询；二般情况下，可以问问老师同学。
虽然不知道许笑菀为什么不打开白雀而来问自己，但他还是热情地解答了——谁让他是乐于助人的好孩子呢！
“入学考试的主要目的在于推动我们觉醒，顺便考察我们的各项能力。然而一次觉醒成功的人比较少见，所以大部分考生会选择努力苟。至于干倒boss……”
华云枫突然压低声音，清澈无辜的眼眸中闪过狡黠：“偷偷告诉你，我们的考试场景都是由某些存在制造出来的……你懂吧？我们这种身娇体弱未觉醒的小辣鸡，一般连boss的面都见不到。”
不，许笑菀不懂，许笑菀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许笑菀的表情十分僵硬。
她陷入了严肃的思考：再追问下去会不会很奇怪？
而且华云枫还旁观了她与李主任轮流发疯的全过程，明显不相信她只是卡bug进来的无辜路人，如果仔细追问，华云枫估计会回一句“什么嘛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还在装普通人试图逃考试吗”。
算了算了。
“叮咚——华国召唤师学院白雀系统，为您服务。”
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台词，不同的是，这次的声音温柔大方，是极为标准的官方声线。
许笑菀条件反射性地看了眼胸前的徽章，六百七十一号白雀没有丝毫异常。
热心的华云枫道：“是校园广播，咱们学院都用白雀系统——考试要开始了。”
“现在是京州时间七点整，华国召唤师学院青州分院入学考试即将开始，请诸位考生做好准备。”
“考生守则——
一，努力觉醒！努力觉醒！努力觉醒！
二，觉醒，打败场景主人，或剧情完成后生命值未归零则通过考试。
三，团结友爱，互帮互助。
四，作弊或使用严重违背人类道德手段者，成绩取消。
五，考生实体进入考试场景，受场景规则保护，生命值归零不等于死亡，但将感受无限接近死亡的快乐，欢迎好奇者尝试。
六，他一直注视着你。
祝君好运，平安归来。”
“场景载入中……选定场景——一个普通高中生的一天。”
许笑菀：“？”
你说什么？你对着我这个普通高中生再说一遍？
一个普通高中生的一天能有什么惊悚元素？
内心万般吐槽，载入却不因此停留。
胸前徽章再度放出光芒，眼前白光闪过，再度睁眼，许笑菀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陌生的校园中。
依旧是宿舍楼前，但和青一中高大美观的宿舍楼不同，眼前的宿舍楼披着灰扑扑的外套，墙皮剥落，低矮老旧，一个个寝室外横七竖八地拉着绳子，绳子上挂的东西稀奇古怪，从衣架到被打湿的书本，应有尽有。
宿舍楼前栽种了几棵柳树，这些柳树却没有许笑菀日常在学校柳树上看到的那种昂扬生机，都佝偻着，枝桠枯黄，如同行将就木、垂垂老矣的老人。
“叮咚——白雀系统，为您服务。”
死机许久的白雀诈尸了。
“现已将面板缩小，可打开手掌察看，开启方法为默念白雀671。鉴于您正在考试，将暂时关闭语音功能。”
许笑菀立刻打开右手默念魔咒……哦不，是白雀671。
【姓名：许笑菀
状态：未觉醒
生命值：100
情绪值：20（ 有点小激动）
灵魂力：未知
场景角色：平平无奇高三六班学生
场景时间：6：15 】
许笑菀盯着面板思考了一会儿，就被一道惊喜的声音打断：“笑菀！”
这地方和她交换了名字的只有一个人——华云枫。
许笑菀侧头看去，果然，华云枫正从不远处的男寝往这边奔来。
虽然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关系好到可以不带姓地叫名字，但许笑菀还是有点开心，谁不希望和稍微熟一点的人抱团闯关呢？
或许许笑菀在这场以觉醒为最终目标的考试中只能看个热闹逃个生，可就像玩游戏一样，不能通关好歹多待一会儿过过瘾！
周围出现越来越多载入成功的考生，华云枫也已经凑到跟前：“哎你是几班的？我是一班！普通高中是什么样的来着？普通学生的一天……”
许笑菀作为高三在读冤种学生，对高中生活再熟悉不过。
她不大了解召唤师学院的入学考试，却也能从华云枫的只言片语中推测出这是一场惊悚的角色扮演，要按照人物设定走固定的剧情，并应付不时发生的惊悚事件。
如果要按照人设推进剧情的话……平平无奇的高三学生现在要做什么呢？
许笑菀下意识地打开面板看时间。
【6：17】
处于高压下的学生大概是世界上对时间最敏感的群体之一。
紧迫感排山倒海，许笑菀却冷静地问华云枫：“考生考试失败会怎么样？”滚回家复读吗？
华云枫想了想，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接着考，考过为止，学院的考试场景管够。”
许笑菀震惊，世界上居然还有比她们省考院更可怕的考试机构？
白雀弹出一条信息并极为人性地表达了疑惑【情绪值35（心情复杂，具体情绪有怜悯悲伤等等）发生了什么就情绪波动了？】
情绪值是情绪的量化值，但不是什么情绪都会被系统检测。白雀系统接收的情绪都是带有力量的情绪，比如恐惧，单独的恐惧不行，必须是带有求生欲和反抗欲的恐惧。
小白雀花了两秒回忆两人刚才的对话，无法理解这么大这么复杂的情绪波动从何而来。
许笑菀：别问，问就是考试考疯了，听到考试这俩字就心潮翻涌！
她瞟了眼信息，稍觉尴尬，然后就发现时间已经跳到了六点十八。
许笑菀不再多想，拽起华云枫奔向前方那栋挂着横幅疑似教学楼的楼。
“干什么？！”华云枫直接被拽飞了，可爱的圆框眼镜差点飞出去。
这女同学的劲儿怎么这么大？！
许笑菀一边狂奔一边解释：“我们青一中早上六点十分就开始早读了，载入时场景时间已经是六点十五，我猜二十分要早读。平常早读迟到最多被训，在这里谁知道会触发什么——”
此时天气尚算风和日丽，跑起来才能感受风扑到脸上的感觉，她的最后两个字拖长，尾音消失在蓝天下。
华云枫瞪大眼，赶忙加快脚步：“原来是这样那咱们赶紧跑……你怎么跑得这么快！等等我！”
他难以置信，自己从初中开始接受特殊教育，为了提高身体素质经常参加集训，为什么跑不过人一个天天读书就差把自己读上天的女孩子？
这个问题许笑菀也很难回答，除了天生爆发力不错大概要感谢时不时要来个生死时速的高三生活？
两人拼死拼活赶到教学楼前。
“白雀可以相互联系，搜索栏输我名儿就行——”因为之前一路为许同学答疑解惑，跑去一班前华云枫习惯性提醒，说完又觉得好笑，“这个你应该知道……”
许笑菀：不，并不。感谢你，天赐百度。
押韵了，耶！
踏进教室那瞬间，铃声响起。
偌大的六班教室已经坐满了人，大都揉着惺忪的睡眼，有气无力地读着书。一个长相周正，穿着白色衬衫的年轻男老师手拿书本，四处走动。
这是每一个学生都无比熟悉的画面，是漫长的学生生涯中无比平凡、无比细小，同时无比温馨的片段。
可在她跑进这一瞬，所有的温馨都凝固了。
学生们齐齐停下动作，将目光投向许笑菀。
神奇的是，他们的目光里没有恶意。
这些年轻稚嫩的学生们紧张地看向踩点进门的同学，青涩的脸庞上充满如出一辙的担忧。
众多视线中，只有一道特殊。
许笑菀微微昂头，与比她高不少的老师对视。
男老师的嘴角绷直，眉头微微皱起，眼眸中是毫不掩饰的阴沉与不满。
许笑菀还是个学生，对老师有天然畏惧的学生。
同时，她是个学霸，敢于对主任发疯和校长吵架的学霸。
许笑菀挺直了脊背，耷拉下脑袋，露出一个带着愧疚与歉意的、恰到好处的表情：“老师对不起，我轮到寝室值日，动作有点慢就来晚了……”
老师没说话，死死盯着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显得极为冰冷。
甚至，在那双原本应当和蔼可亲的眼睛里，可以看到某种贪欲。
许笑菀的呼吸一滞，后背冒出冷汗。
老师或愤怒或暴躁的样子她见得多了，但那些都是人类世界里可爱可敬的人民教师，再这么生气也不会对学生露出这样的神情。
森冷，漠然。
简直……
简直不像人类！
【情绪值：49（惊恐且有点想找武器）】
【继续努力！成为第一个觉醒者，白雀可以原谅您昨天愚弄白雀的行为！】
许笑菀不能低头看手掌，语音功能也在关闭状态，信息居然直接钻进了脑子里。
……什么原理？脑子里装了芯片？
不对，现在可是玄幻世界观，不能歪到科幻！
这么一打岔，许笑菀的惊恐褪去不少。
但情绪值并未下降——考试中的情绪值与其他指标不同，不是实时数据，而是保存在最高点，因为情绪力量兼具爆发性与累积性，平时的波动会累计力量，以待关键时刻一举突破阈值。
这也是白雀系统敢钻学生脑袋里说话的原因。要是打个岔就会降低觉醒可能，学院势必会堵上系统的嘴巴。
“老师，我可以进来了吗？”
她强行镇定，语气平静，一句话末梢却带上了颤音。
幸好她清楚这只是一场考试，自己不会真的挂掉，虽然害怕，也不至于原地蹲下抱紧自己瑟瑟发抖。
老师有些讶然，仿佛没想到她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开口。最终，他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进来吧。”
许笑菀松了一口气，快步走向教室里唯一的空位。
是了，踩点怎么能算迟到呢？
老师的话如同无罪释放的宣判，教室里凝滞的气氛瞬间消散，读书声与若有若无的聊天声再次响起。
好像又回到了平平无奇的高三教室，好像又成为了平平无奇的高三学生，在书山学海中披荆斩棘。
“你怎么来这么晚？”
同桌的女生突然扭头过来问。
她的长相与打扮都很普通，皮肤偏黄，眼睛藏在厚厚的镜片下，眼下一片青黑，齐刘海遮住了冒痘的额头，穿着一身全国同款蓝白校服。
神情疲惫，昏昏欲睡，是个无比标准的高三苦命学生。
许笑菀无奈地笑了一下：“值日嘛……”
当然因为学院与系统狗啦，只留下五分钟！
从寝室跑到教学楼当然用不了五分钟，但正常人登陆后大都会懵一会儿，发现身边有同学又难免交流一下，谁知道作为一个高三学生要立刻赶去早读啊！
就算是她——在卷生卷死的青一中卷了三年的准高考生，也只能踩点赶到。
同桌女生不赞同地看向她：“值日就起早一点！真迟到怎么办？你想死吗？”
许笑菀一挑眉。
踩点进门前她是一点都不想迟到，现在暂时安全了她倒是想知道没及时参加早读会怎么样。
“啊——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迟到了——麻麻救命啊啊——”
高亢的尖叫声突然响起，如同利剑直刺耳膜。
是从隔壁班传来的。
学校墙壁的隔音效果显然不行，但这道声音穿过一道墙还能如此响亮尖利，可见其主人是何等的惊恐。
“闭嘴——”
疑似是隔壁老师的怒吼，洪亮饱满，不遑多让。
然后所有的动静戛然而止，隔壁班归于死亡般的寂静。
而六班同学毫不在意，继续读着自己的书，只有老师的脸上浮现出遗憾。他还狠狠瞪了许笑菀一眼。
许笑菀：“？？”
咋的，我没迟到你很遗憾喽？
她的同桌似乎和她心有灵犀，提醒她：“踩点不算迟到，老师肯定很不开心。最近小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