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公路穿过董家湾
要强很快来到了杨书记办公室，替杨书记关好门，上好反锁。杨书记也泡好了茶，专门等他。
“要强，路的事已经定了，县公路局已经批了，总长度大约六公里，按江陵县县道标准宽六米，路肩及排水每边各一米，三月二十号之前完成勘测，四月二十号正式动工，年底前争取完工，开工时县领导还要下来讲话，你们的任务很重哟。”杨书记先介绍了做路的具体时间要求。怕要强没经验，又进行了详细指导：“勘测工作有专业人员，你只负责租个屋就行了，费用你不用管。开工时有两十个管理人员，还要成立指挥部，也要找个合适地方，费用你也不用管。你关键是要做好占用土地的纠纷调解工作，公共面积属国家所有，责任田地被占用按比例减免‘三提五统’农业税。主路开工后，你们村还要按每人五个义务工的标准派工。路肩附属工程可配合施工方有偿安排本村民工，按天计酬，这是乡政府考虑到工农关系，对你们村的特殊照顾。”
“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这么大个工程，从来没经历过，怕工作做不好…还是要您手把手的教我怎么做。”要强也是实话实说，完全把杨书记当成了长辈。
“我不是正在教你吗？莫慌，这些事又不是你一个人做，这也是毛山乡的一件大事，乡里马上要成立工作专班协助你。你难一点的工作主要是派义务工，怕群众积极性不高。你要宣传好，做路国家出钱，受益的是你们群众，早一天修好就早一天方便，可以早一天把竹木卖出去变成钱。另外，配合的群众做附属工程时多安排有偿用工，不积极的少安排，这也要私下宣传，不相信群众不积极支持。”杨书记对要强也是手把手的教，这一般领导做不到，他对别的下属也不会这样教。
“还有个事…”杨书记边说边转身从办公室柜子里拿出个档案盒，对要强说：“做工程的陈老板上午来我这了，领导介绍的没办法，你没有收他的烟他有点不放心，怕你不支持他就跑我这来了，我替你作主收下了，不然面子上不好过，这烟以后有点把人情也用得上。另外，你家庭也困难，办公事的费用能报的应该都要报，不能自己吃亏，我刚工作时也是这样，吃了亏还没人知道。”
这些有的是只有父子之间才讲的话，要强听了也是极其感动，心情也一下子轻松多了，他非常庆幸有这么一位好领导，非常珍惜这一缘份。
“要强，你张婶晚饭做好了，吃了回去。”杨书记没给要强推辞的机会：“吃了，咱一起去瞧下崇德、占强。”
上春天黑得早，杨书记和要强来到学校，也没打扰任何人，直接找到实验班的窗户外，看到崇德、占强正在上晚自习，站了一会就满意的离开了，当时天黑，教室里的人是看不到外面的。
“小路小富大路大富”是当时喊的最响的口号，到处都刷了这样的标语。县道修通，十里冲村的竹木就可以运出去了，由于正处于工业化初始阶段，经济发展也是刚起步，竹子既可以当工业原材料，同时建筑队搭脚手架也全部用的竹子，城里建房也都是五层以下，竹子需求量极大，价格已由三年前的六块钱一百斤涨到了十块，农村卖竹子的收入甚至可以超过篾货收入，如果交通方便，董家湾每家每年都可以卖到上万斤。
从乡政府杨书记那一回来，工作认真的要强就到每个湾组开会宣传，群众热情高涨，甚至有部分群众主动要求多做义务工，只盼道路早点修通，田地占用也由村里说了算。群众热情高涨，再加上村长要强是高票当选，信任度极高，田地占用修路的协调工作一路顺畅，各项任务均提前完成。乡党委政府听取派驻工作专班汇报后，杨书记非常满意，当场决定向县政府打报告，建议提前半个月开工。
四月五日，十里冲村县道正式开工，开工仪式上，江陵县分管副县长、公路局局长、财政局局长、毛山乡书记乡长全部到场，十里冲村群众不会走的被父母抱着、走不动的被儿媳扶着，一个不漏全部到场见证这一改写历史、改变命运的时刻，整个场面热闹空前。
副县长王兆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感人的场面，非常激动，念完秘书写的讲话稿后，还即兴讲了十分钟，现场对毛山乡、十里冲村委会的工作给予了高度肯定，对群众的高昂斗志和奉献精神给予了大夸特夸，现场掌声如雷。
仪式结束，随着王副县长一声“…正式开工”，两台系着红绸的挖掘机一马当先，自发组成的义务工大军紧随其后，在各段指挥员的指挥下，开工场面极其壮观。
“占强，回来啦，快吃、快吃…今天怎么回来的迟些呀…”坐在门口的能杰看到占强放假回来了，高兴得合不拢嘴。“在沿路看热闹，搞得一身泥巴，做路就好了、做路就好了…”占强很兴奋，一边踢脚上的泥巴一边回答父亲的话，他还没来得及注意父亲的表情。
“快吃、快吃，今天你娘多做了几个菜，菜都冷了。”能杰边说边起身。
“您的病好啦？人精神多了，你的病好啦？”占强这才注意到父亲，近几个月，占强第一次见到父亲能杰精神这么好。
“好了，好了，病在县医院一治，又碰到咱村修路心情好，病一下子没了…”能杰边说边让占强先进厨房。能杰也没想自己得什么病，县医院的治疗的确使他的症状基本消失，再加上心情高兴，已经跟好人差不多，上次开工仪式他背把锄头准备上阵当义务工，还是要强以他刚出院为由连抱带推劝回来的。
晚上，一家人都坐拢了。
“今天我高兴，病好了，人也精神了，要强不简单，争取到我们十里冲村做路了，这路一做，我们家的困难就基本解决了。上次在县里住院，隔壁病床的张老头说他儿子是建房子的包工头，从贩子手里买竹子搭架，都十三块钱一百斤了，贩子到乡下收竹子最高出价到了十块钱一百斤，我们没有路，竹子没人收，一分钱不值。现在好了，等路一通，咱家山上一年可以卖一万多斤竹子，比做篾货都划得来。等路一修好，就卖竹子给要强接老婆，我就等着抱孙子啰…”能杰首先开口，是越说越高兴，收不住腔：“趁现在身体还行，又没什么事，赶紧去打听谁家有好姑娘，找媒人说媒去…”
能杰的“连珠炮”惹得满堂大笑，鼓掌赞成。
“都听您的，您找到了我就结…”要强随声附和，只有他知道父亲的病情，他也想实现父亲有生之年的最大心愿，同时替父亲把这个家照顾好。
由于群众的热情高、村干部卖力，又有两台机械，道路工程进展很快，一天一变样，工程指挥部说按这速度，今年元旦就能完工投入使用，可比原计划提前两个月。
“咚咚咚。”星期天要强刚到办公室就听到了敲门声，打开一看，是想做路肩工程的陈老板。
“董村长，这做路可把您忙坏了，星期天都没休息，确实是位好干部，我平时来过几次，看见您忙，都不忍心打扰你了…”陈老板一进门，就说了一堆奉承话。
“应该的，应该的，我马上要到工地，有事尽快说…”要强知道陈老板是来谈路肩工程的，杨书记也有交待，还收了他的两条大重九。
“那就开门见山了，我承包路肩工程也是符合政策的，根据乡政府要求给你们村一笔协调费，以后还要您大力支持。”陈老板挟政府余威，直接谈起了协调费的事。
其实工程指挥部文件写明，路肩工程是由十里冲村作主的，只带了一句“也可以承包给有实力的工程队”。现在看来只能承包给老板。
“那你准备给多少协调费呀？”要强也只好跟他谈这个问题。
“我在其他乡镇也做过很多这样的工程，一般给百分之五的协调费，最近在隔壁岩山镇那个村也是这个数，给多了要亏本。”陈老板边说边关办公室的门，还上了插锁，然后凑近要强接着说：“工程总价六万，给你们村三千，另外…另外再给您一千块钱辛苦费，以后还要全靠你支持。”
要强听到辛苦费一千块，心一跳，这可是他三年的工资，难怪能干叔当村长几年工夫，就又是做屋又买电视、自行车，原来油水这么厚。这钱坚决不能要，要了睡不着觉。要强马上想着如何多要点协调费，多为村里谋些利益，多做些事业，比如修修学校、做做公益什么的。
“知道你做的工程多，有经验，关键要把工程做好。协调费能不能多给点？”要强想一步步来。
“协调费不能再多了，你可以去问问其它地方，都是这行情，知道杨书记很关心您，这样，给您的辛苦费加到－千二行不？都是这么好的关系。”陈老板也是个人精，想进一步笼络要强。
““辛苦费一千五，就这么定了，不行我找其他人承包。”要强也是进一步试探。
“那我赚不到钱…”陈老板顿了一下，然后装着个吃亏的样子说：“行，不赚钱就不赚钱，那您可要多多支持我。
“好，那就这样定了，咱双方签个协议，你给我们村四千五的协调费，保质保量完成路肩工程，辛苦费我不要了。”要强见目的达到，就想一锤定音。
“不、不、不、不，那可不行，给你们那么多协调费，羊毛出在羊身上，那我只有偷工减料了。”陈老板坚决反对这个方案。
“给我给村不是一样吗？有什么不行的？”要强也是搞懵了。
“不一样，跟您说实话，您拿了辛苦费，质量验收方面可以通融通融，不拿辛苦费，那我就想不了其它办法了。给村里三千五行不？”陈老板说出了原因。
“那给四千，再不说了。”要强讨价还价。
“好，既然你说了，四千就四千，我只有不赚钱了。”陈老板最后“妥协”。
陈老板很快就与十里冲村委会签订了协调费协议，随后带个助理进驻十里冲村，开始了发财之路。
根据县道工程要求，路肩主要是挖沟排水和护砌，这陈老板已经做成了精。
“董村长，毛山乡富贵餐馆几个菜做得好，我约您和两个挖机司机去尝尝，这个面子总得给吧？”到了吃饭时间，陈老板想请要强和挖机司机去吃饭。富贵餐馆老板也是乡某领导亲戚，能干带他去吃过，菜品也不怎么样。
“真对不起，我确实没空，再说在外面吃饭不习惯。”要强借故推辞，他知道陈老板请客的目的，他怕吃人家的嘴软。
第二天，要强就见到挖机司机有意无意的帮他挖沟，还顺带着帮他铲两铲山边的废石，这对于陈老板来说是变废为宝，免得到远地方去买。一天不显眼，天天这样积少成多，陈老板就节省了大量的人力物力。
“要强，要强。”能干又来到了要强办公室。
“怎么啦，堂叔。”要强不知道他来干什么。
“陈老板给了多少协调费呀？这个人精得很，可要动点脑筋。他这两年发财了，听说…”能干欲言又止。要强如实告诉他协议签订的整个过程。
“陈老板精着呢，他到处揩油，外加偷工减料，这工程至少要赚百分之五十以上，他在其他地方虽说协调费只给百分之五，但赶情送礼却是下重手，得到的回报也很多，他抓住了你还没上路的特点。”能干详细剖析陈老板的发财手段，还顺带引导要强：“你可要跟上形势，别把这个村长当糟蹋了…”
“难怪陈老板进驻得这么早，再加上他近期经常请挖机司机和指挥部的人吃饭，原来是有猫腻，这还真是能干叔所说的那样。”要强心有所悟，这就相当于利用别人盖大楼的机会，揩油建个厕所。此时，他还有点后悔，后悔协调费要得太少，后悔没有收辛苦费，不收也是进了陈老板的腰包，不要白不要。
“要强，回来啦，我告诉你个好事，给你找到了三个姑娘供你选择…”见要强回来，能杰马上向他诉说近期为他找老婆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