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章 占强上了实验班

    转眼快开学了，占强被毛山乡乡中学实验班录取的通知书也收到了。

    能杰一家又聚拢商量占强读书的事，老大要强已经十九岁，算个劳力了，老二已经初中毕业，老三也有十四岁了，虽然家庭还不算宽裕，但账已经基本还清，农田已收回自家耕种，房子也够住了，跟原来比有了很大的变化，整体状况在董家湾由原来的长期垫底跃升到了中下游水平。现在全家只有占强一个人读书，成绩好又是个落脚崽，能杰暗下决心，再苦再累也要杠点本，不能让他再受大委屈了。

    能杰对初中的情况较清楚，老大、老二、老三都在隔壁村片区中学读过书，都是在校住读，每个星期天下午炒碗剩饭，吃完后背着书包，带上四升米和两罐头瓶酸菜步行半个小时到学校上晚自习，星期六上午上完第四节课放假，再饿着肚子步行半小时回来吃中饭。在校期间，孩子们一日三餐都是用自带的铝制饭盒洗三、四两米，统一拿到学校食堂水泥蒸柜里去蒸，开饭时各自寻找自己的饭盒拿回宿舍，然后用筷子钳点自带的酸菜将就一餐。每周十六餐，米要计算好，酸菜是一瓶八餐，有时饭蒸馊了、菜发霉了也得吃，不然就要饿肚子。住的宿舍是原来的旧教室，每个教室放置十四张分上下床的木架子床，靠门的一边摆六张，靠窗的一边摆八张，每个床位睡两个学生。学校按班级人数安排宿舍，男女生分两个宿舍区，一般情况是一间宿舍安排两个班，人数较多的班安排靠窗的一边，人数较少的班安排靠门的一边，学生自己找对子，两人睡一个床位，一人带盖的一人带垫的，睡时一人睡一头。宿舍里还放有数量不等的破旧课桌，用来放置学生带来的木箱，木箱一般用来存放米、饭盒、罐头瓶菜、洗漱用品、衣服、书本等，在床头横竖拉几根绳子用来晾毛巾。学生一日三餐和睡觉休息就在这样的宿舍里，人均个把平方，非常拥挤，这里也是同学矛盾的高发区，老三会强就是因此打死也不读了的。学习场所有专门的教室，一个班一间四、五十个平方的教室，每班人数不等，每天根据排好的《课程表》和《作息时间表》完成各项教学任务，非常有规律。能杰基本没有去中学看过孩子，仅去年想去退老三会强的学费时去过一次，他知道自己家庭条件这么差，前面几个孩子肯定受了不少委屈。

    根据所了解的情况，能杰在商量占强的读书问题时，先描述了前几个孩子读书的艰难，倾诉了自己因能力不足而对孩子们的亏欠，在场的四个孩子热泪盈眶，都感受到了父母的艰难苦丑，感念残疾父母把他们拉扯大不容易。老一、老二、老三都现场表态，不能让占强再受他们经历的困苦了，要尽可能为他创造更好的学习环境，不能让他再受委屈。占强感动得连忙给父母、兄弟倒茶，暗暗下决心，一定要替他们争口气，要出人头地。

    根据商量的意见，当家的要强拿出三十块钱，除了木箱之外，书包、笔记本、瓷盆、饭盒、毛巾等学习、日常用品全部按中档标准添制一新，再给占强买了两身新衣服，还把自己那床全家最好的被子也让给了要强。

    开学那天，全家人都起了个大早，把占强住读必备的东西打包好，刚好一担，一头是木箱，里面放满东西，一头是被子、瓷盆等。能杰夫妇特地煮了一锅肉炸面条过早，然后给占强炒了两罐头瓶酸菜，还特地加了一瓶扁豆炒辣椒的新鲜菜。

    吃完饭，一家人步行把占强送到三里外的路口，然后由老大要强陪他坐两角钱的公共汽车去十几里外的乡中学。送别时老二给了占强两角私房钱，老三因买汽水倒贴了唯一的一角钱而面带愧色，能杰给了五角零用钱，送别时仪式感非常足，比四个崽出生时都要隆重。这也是占强第三次坐公共汽车，前两次还是老师带他去参加比赛时坐的。

    一眨眼功夫就到了乡政府所在地，乡中学从政府旁边的小路走两分钟就到了。开学的第一天，学校是异常的热闹，占强也是平生第一次感受到这热闹的氛围。实验班是学校第一次尝试开办，也是毛山乡的第一个实验班，目的是集中精力提高全乡中专、高中的升学率，乡政府对此事也高度重视，还专题听取了乡教育部门的汇报，特地将此重任交给了乡中学，必须一炮打响。为了完成上级交给的任务，乡中学是异常的卖力，开了多次校长会，挑选实验班教师时也是一个个审定，师资力量甚至强于毕业班，班主任就是上届初三四个班考得最好的那个班的班主任朱必胜老师。

    朱必胜老师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骨干老师，江陵县师范毕业在乡中学从教三年后，又被保送到临江市教育学院进修两年，后来一直带毕业班班主任，是全校唯一的大学学历语文教师，不光学识渊博，还是个拼命三郎。

    八点不到，班主任朱必胜就带着实验班科任教师全部到位，且分工明确，一个在校门口查看通知书找实验班新生，两个给新生带路，自己亲自在教室招呼，另外两个在学生宿舍安排住宿，计划上午全面完成入学准备工作，下午正式上课。

    “通知书拿来瞄下，是不是实验班的新生？”占强跟着哥哥要强一进校门，就有实验班老师主动询问。得到肯定答复后，另一个老师马上把他带到了教室门口，朱必胜验名打勾后，另两位老师早在宿舍门口向他招手，宿舍离教室只有十米远。一到宿舍门口，两位科任老师就让要强将行李挑进去放在空床上等待安排。“我们实验班有规定，家长送行李后应该尽早离开，不能影响我们的工作，管理工作我们会做，你放心…”。要强刚放下行李，老师就催促他离开。要强领会老师的意思，说了几句不太起作用的客套话就离开了，他看到学校到处乱哄哄的，惟独实验班这一坨井然有序，心满意足的离开了，也为占强有这么好的学习环境而暗自庆幸。

    占强虽然开始有些不适应，但很快被实验班不一样的氛围冲淡。实验班男生宿舍每间只有二十平方米，是学校暑假时特地把旧宿舍隔开的，把一间大的隔成了三间，每间里面放三张分上下床的木架床，仅住十二名学生。宿舍内除木架床外，还放一圈带有抽屉的半旧条桌，这原来是学校教师的办公用桌，也是今年更新教师办公桌椅时换下来的，完全可以放下十二口木箱，桌面剩余面积还可以利用来学习，抽屉也大有用处。宿舍顶上虽未装扣板但是电灯却由原来的一盏变成了两盏。可见学校为了办好实验班还是下了血本的。占强来得此较早，在老师的引导和帮助下，先在靠里面的条桌上放好木箱，瓷盆、毛巾等用品也都排放得有条有理。这些放好后，又在老师引导下去洗米蒸饭，食堂蒸饭处根据学校要求也为实验班开了绿灯，给实验班设立了专区，这样，占强怕拿饭时找不到饭盒的担心也很快消除了。做好这一切后，宿舍老师就叫他赶紧到教室参加班主任组织的活动。

    占强来到了教室，班主任朱必胜很有亲和力，完全没有小学老师那样的古板，严肃中透着宽松，占强的好奇与紧张心理也随之消减。“董占强，你这么远还来得挺早的呀，坐到前排靠窗边的位置，九点开始各位同学准备作自我介绍。“这正好是我小学一年级第一天坐的位置…老师怎么知道我的情况…”刚一走神，马上被朱老师那既像对自己又像是对全班同学说的话给拉了回来。“自我介绍，我得好好想想…”班主任时刻重复的这一句话，让每个学生很快进入角色。

    很快九点了，实验班第一天就体现了高效运转的实力，全班四十八名学生全部到齐，负责宿舍的科任老师也送来了四个宿舍的学生名单。“我现在念下每个宿舍学生的名单，等下自我介绍时注意熟悉下，介绍完后自己找同床伙伴，找不倒的再由老师安排…”在自我介绍前，班主任给了这个任务，一下子提升了新生的注意力。朱必胜为带好这个班可没少花功夫，凭这些功夫，要是从政当个县长绰绰有余。

    “刘先家、段希奇、郑正明、董占强…这十二名同学是第一个宿舍，邹其德…这十名同学是第二个宿舍，陈红艳、刘爱玲、杨小玲…这十二名女同学是第三个宿舍，肖有凤、胡美娇…这十名女同学是第四个宿舍，另外还有四名同学是走读生，可以不安排床位。前三个名字占强记得很清楚，第四个念到自己后，又有点走神了，后面的名字仅记住几个。

    老师念完名字后，马上转入自我介绍环节，每人一分钟时间。“我叫刘先家，陈家畈村刘家湾人，今年十三岁，属牛，家里很穷，离学校六里远，有点小胆，爱下象棋…”。“这个跟我差不多，睡一床最好”。刘先家成了占强第一个打伙对象。“我叫段希奇，有五个姐姐，我老六，是个崽种，所以取名希奇…”全班哄然大笑，他后面介绍什么内容，除了老师估计没一个同学留意。“这崽活跃，也是重点对象…”占强也是边笑边想。很快到了占强作自我介绍。

    “我叫董占强，十二岁，属虎，十里冲村董家湾人，家里也很穷，离这有十二多里远，遇事有点不服周，会做篾货，在家最小…”占强的介绍给老师留下了深刻印象。

    “通过自我介绍，同学之间有了相互了解，休息十分钟，然后开始劳动，打扫教室和宿舍，自己找事做，注意团结合作…”班主任给了同学自主的空间，意在深入了解学生，提升班级凝聚力，实在是高。

    顿时，全班同学积极性全部调动起来，扫地的、洒水的、搬桌子的、擦玻璃的、整理宿舍的，整个场面是热火朝天，只用半小时，圆满完成任务，同学都回到教室端端正正的坐好等班主任表扬。班主任朱老师看出了孩子们的心思，但得压压孩子们的性子，如是说：“我的要求很高的，做得好不等于我满意，举个例子，看看玻璃，我的要求是两米看不见玻璃，走近一摸有玻璃，这样我才满意”班主任刚说完，同学们都齐刷刷的望向玻璃，好像看得见，得意劲了有点莫名的消减了。

    下面安排的是找伙伴、铺好床的时间，要求是二十分钟，同学们又活跃了，但比刚才沉稳了许多，很快就全部结好伙伴，整理好床席，心有不安的等班主任和老师们检查…。都是刚离开家的孩子，第一天就独立了，很难得。班主任朱必胜的心思没白花，效果超预期。

    上午还有一个小时时间，班主任和六名科任老师在教室组织了实验班的第一个班会，自我介绍、科目介绍、作息要求、纪律要求、生活要点均不在话下。下午正式开班上课、迅速上路的愿望是不想实现都不行。

    这别具一格的模式，与其他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引得校长驻足，看校长那满意劲儿，感觉明天就要因此提拔为教育组长一样。要是将班级新生开学第一天的效果进行评比，朱必胜肯稳得全乡第一、全县第一，甚至是全国第一。

    开学前，占强还时不时摸摸额头的疤痕，怕它影响形象，甚至还有点害怕进入初中后被人嘲笑，可到了实验班第一天，一次都没有想这个问题，仅早上坐与小学第一天同一个位置时勾起回忆，闪了一下就马上消失了，这还真有点莫名其妙，第一次离开家庭的占强完全融入了实验班这个崭新的集体。最难忘的三年求学路就此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