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凭干劲组长连任

    拈阄组长董要强不到两个月工夫就凭着一股干劲，取得了大家的信任，成了大家的依靠。当时刚搞改革，走的是前人没走过的路，都有点摸着石头过河的意味，组长的职责也没有明确规定，工资都没有，十里冲村村委会看到实在没人做了，才口头答应组长每年给十块钱的补助，这钱还是没着落的，可能还到不了手，因此组长也是形同虚设。董家湾的这种情况是个特例，没有代表性，拈阄的组长蒙对了人传出去还会笑掉大牙，还真有点像电影里描述的上错花轿嫁对郎的虚拟故事，纯属是个意外。

    从要强的情况看，看来只有没有私心、不怕吃亏还要有点聪明劲，才能干好这个组长，这是一般人做不到的。老四占强聪明，老大要强看来也不一般，其实能杰才是聪明根，不然两个残疾养不活四个崽，还硬是挺过来了。

    转眼放暑假了，占强小学毕业马上要升初中了。毕业考试是集中到毛山乡乡中学考的，共设了八个考场，两百一十多人考试，占强考了个全乡第六名。十里冲小学校长高兴得亲自上门报喜，说占强是近三年来十里冲小学第一个考进全乡前十名的，今年乡中学初一要开个实验班，占强这细崽是米缸里放鸡蛋稳得很，将来升个县一中考个好大学没问题。能杰对这个落脚崽是相当的满意，当年还真没打算养得活的，真是一万个没想到。这次能杰很兴奋，耍了个大方，当大家的面给两块钱让老三去买最好的汽水慰劳校长，最好的汽水也只是一角钱一瓶。等了老半天，才见老三会强满头大汗提了一大提篮汽水，买二十瓶，老板见买得多还送了一瓶，共二十一瓶，难怪累得满头大汗，真是龙生九子，九子各一。能杰双手给校长一行三人各奉上一瓶，塞给占强一瓶，老大要强自己拿了一瓶，老二、老三不好意思就转个身走了，是为了避免尴尬。“老二、老三也喝一瓶。”能杰见老二、老三走个差不多远了，装装样子喊了一声，自己跟哑巴也没喝。校长一走，能杰就把会强臭骂一顿，让他去把剩下的十四瓶汽水退了，要强看到总是买了的，作主给没喝的每人捡了一瓶。骂就骂两句，喝了汽水的会强这回也没生闷气，可能是认为父亲骂得对。退的时候，老板只肯退十三瓶的钱，送的那瓶要收回，会强怕又挨骂，把自己好长时间积攒的一角钱给垫上了才向父亲交差。

    这些天能杰特别高兴，做篾活时还哼着让人听得不太懂的小曲儿，对占强更是另眼相待，还特地让他休息几天，好好玩几天，反正老二、老三都在家，让他俩干。大哥当了组长，卖筷子的事干得相当不错，占强也对他有点崇拜了，就像崇拜能干叔的那种，天天跟在哥哥屁股后面转，哥哥做篾活他就帮忙，哥哥出去办事他就当小跟班。

    “不好不好，才猛跟能辉因为稻田争水打起来了…”越热越争水，这个时候经常出现争水打架的情况，前年还有两个亲兄弟争水打倒住半个月医院。一听说打架，要强放下篾活就往事发地点跑，占强也跟了出去。此时塘堰放水口有三个人，两个打架的一个扯架的，全身都是水呀、汗呀、灰呀、泥呀的，搞得都不像个人形了。要强一到就连忙把他俩扯开，才猛占上峰还不服周，想继续打，能辉年纪大些，鼻子出了血，也不甘示弱，见有人劝架也来劲了，想狐假虎威争点面子，连争水的事都不顾了。“你俩是来放水的还是来打架的？…，要是放水的，就三人对六面当面评个理，找个解决方法，要是来打架的我就不劝了，等你们打出事我好有劲抬…免得把我衣服弄脏了没老婆洗”。看到才猛跟能辉越来越起劲了，要强干脆不问事。能辉见没人劝了怕吃亏，先消停评理，才猛怕理亏，也停了下来，武的行不通就准备来文的。“我先来的，才猛一来就打蛮筋阻止我放水…”你放屁，老子早就来了，是在检查水路…”才猛不甘心，边摆道理边卖狠。“讲理归讲理，不能骂人，能辉伯还要长我们一辈…”要强先止住了才猛。然后对能辉说：“说实话，能辉伯，才猛哥说的是不是实话…”。能辉作为长辈，也只能实话实说，当时确实没看到才猛，放水时才猛对他是又骂又推，才顺势倒地扭打起来。才猛也说是因岳老头子今年第一次来，急于放好水回去陪岳老头子，看到有人放水一下子毛了。

    “那应该是才猛先放，董家湾干旱缺水是要求先查看水路防止漏水浪费的，这点大家都清楚…但才猛不能上来就对长辈又是打又是骂…”要强怕他们还要争，于是补了一句：“这样处理是最合理的，要是明年拈阄拈到你，你肯定也是这了处理。”才猛和能辉都不打蛮筋了，一个先放一个后放隔不了多长时间，放好了好让后面的人接着放。这样，才猛就先放，能辉在旁边等，能辉在旁边才猛不放心，也不肯回去。“才猛哥赶紧回去陪岳老头子，这我和占强帮你守着，放好了帮你关上。能辉伯你也回去吃中饭，轮到你时我让占强去叫你。”不怕吃亏的要强带着占强把这纠纷给解决了，双方都很满意。

    才猛家住得远，一年都见不倒几次，占强心中一直恨着才猛，几次想报仇不知怎么的都打消了念头。今天上来一看是才猛，不管三七二十一，恨不得捡个石头砸死他，或推到水里淹死他，后来听到让他先放水心里更是不舒服，现在还要不吃饭帮他守着，占强是一脸不高兴。

    “才猛离咱家那么远，人又不厚道，能辉伯就在我们隔壁，对我们又不差，你凭什么帮才猛？…”占强是一肚子气没地方出。“才猛坏是有点坏，但这次放水是有理的呀，我这是帮理不帮亲呀。”说得也是，要不是对才猛有仇恨，还是挺佩服要强哥哥这么处理的，这个哥哥我满意。

    守着给才猛放水，占强是几百个不愿意，几次跑起来要关他的水给能辉先放，都被要强及时阻止，眼看才猛家的水快放好了，要强就叫占强去喊能辉来放水，占强假装摘荷叶没听见。“那你守着，我回去叫，你等下回。”要强交待一下就回去了。占强今天看来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他见哥哥走远，马上关了才猛的水路，打开了能辉这边的水口。哪怕少给才猛放一滴水，也能解下心头之恨，占强是这么想的，他对哥哥圆满解决了这个矛盾纠纷也很满意。

    “双抢”刚完，又一件头痛的事来了。才文和才钦兄弟俩为做屋的事，打了起来了。才文和才钦的老房子是奶奶杨寡妇在世时做的，爷爷董正国是个烈士，一九三一年在江西牺牲，遗体就地掩埋。杨寡妇将两岁的能刚拉扯大，建了个连三间，左边还建了个厨房厕所。生产队的时候，能刚因有两个儿子住不下，就在右边又搭了一间房自己住。才文和才钦结婚不久，能刚夫妇也去世了，房子没来得及给两个儿分清楚。当时才文住左边，占有一房一厨，厕所共用，能钦占有一房并在堂屋烧火，能刚夫妇与能钦一起生活。兄弟两原先商量是老二才钦养父母得右边再加个堂屋，老大才文不养父母得左边一房一厨，厕所还是共用，父母治病平分摊，先去世的才文抬出去，后去世的才钦抬出去。本来老大才文是想当甩手掌柜，谁知没过两年能刚夫妇就相继去世，觉得吃了亏，认为父母健在时能帮才钦不少忙，再多得家产不合理，几次找队委会和大队协调，要求重新分，都被驳回。去年，才文打蛮筯占了厕所，同时把堂屋墙拆了，占一边堂屋做了个连三间，才钦干不过他，只好将另半边堂屋搭了个厨房。今年才钦想在右边建个连三间，才文又跳了出来，要才钦间隔五十公分。堂屋你本来就占了一边，现在又要我间隔五十公分，太欺负人，才钦不服气。才钦牵基下脚时，才文跑出来阻止，本来屋基面积就不够，兄弟两就干起了架。这明显是才文无理，但只有公道之心没有公道之口。去年才文做屋时，没一个人主持公道，现在再没人调解，肯定要出事。为避免出事，要强这个拈来的组长只有硬着头皮调解，他先是找才文说理，才文不理这一套，以蛮三分理，又没人出来说个公道话。后来要强想出了个办法，拿个笔记本到各家各户征求意见，在本子上写两个名字，认为谁有理就在谁的名字下打勾，一统计才钦满勾，才文一个没有。有了这个依据，要强底气也来了，拿着笔记本找才文，如果才文再不说理就召开群众会公开结果，才文这才迫于压力同意由要强作主调解，最后结果是间隔十公分。要强敢于主持公道，全湾人都非常赞赏，都说这个组长拈对了，占强也认为大哥是个当领导的料，对他更加崇拜了。

    转眼开学了，占强到乡中学读实验班，在校住读。建强没考上高中，没书读了。会强在隔壁片区中学读初二，由于没建强罩着，没读一个星期就不肯上学了，白白浪费了二十八块钱的学费。家里一下子多了几个人，要强怕别人说闲话，再加了才龙几次说要涨耕种的工价，就收回了三亩田。

    很快就到了年底，大家又开始议论拈组长的，放了寒假的占强也在关注这件事，要是再拈到要强哥就好了。通过私下打听，董家湾百分之九十的村民都非常佩服要强，传诵着要强做的一件件正事，没有一个人比得了他，连村委会也注意到了他。一年来，董家湾村民没有一个人到村委会找麻烦，所有的矛盾没出湾组，湾里经济也有了一定的起色，有部分户农收入超过了千元，四户已经做了新屋，还有几户正准备做屋，民风也有了很大的转变。

    董家湾的转变，村委会也很满意。在村党支部民主生活会上，党员讨论了各湾组的情况，对董家湾的转变给予了高度肯定，提议要将领头羊要强发展成党员。同时，民主生活会也就董家湾拈阄定组长这件事进行了剖析，认为拈阄这种方式不恰当，要强的成绩不是拈阄的功劳，纯粹是一种偶然，关键因素在于要强的内在素质，在于他品质优良、乐于奉献、善于用脑、敢于碰硬，要强这样的优秀人才，我们要激励他、培养他，早日把他吸收到党组织中来。村委会决定，下一步要到董家湾组织党员会、群众代表会，深入总结成功的经验，并进入探索选好当家人的模式。

    带着这个目的，村委会由书记带队来到了董家湾，组织湾里的党员和群众代表四十余人到祖堂召开座谈会，公开讨论如何选好湾组的组长。座谈会气氛非常活跃，大家都畅所欲言，一致认为去年拈阄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拈阄就是一个笑话，只不过是碰巧赖上要强，要强做得好在于他本身，不能说是拈阄的功劳，要是拈到其他人一样的一蹋糊涂。接着大家都在举例证明要强的品质和贡献，并提议今年再不能搞拈阄这样的荒唐事了，还是实行民主集中制，原来是没有发现要强，现在既然发现了，我们肯定会选他当组长。

    座谈会开得很成功，村支部书记当场进行了总结，并利用这个机会，指导董家湾群众现场选举组长。在座党员迅速行动起来，通知每户一名代表到祖堂现场选举组长。很快，全湾六十八户来了六十七名群众代，在村干部的指导下现场无记名投票，投票结果现场公布，要强独得六十七票成功当选为组长。一次荒唐的拈阄蒙对了一个组长，一次全票通过的选举认定了一个组长，这就是要强。要强当场表示，拈阄给的是机会，选举给的是肯定，无论怎样都会不负使命、力尽所能，全力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回报村民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