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拈阄要强当组长

    随着农村改革的深入，生产队队委会情况也发生了变化。原来大集体时期，董家湾生产队队委会都是争着干，队长、副队长、妇女队长、保管、会计、出纳全部配齐，每年每人拿补助工分三十个到五十个不等，另外还有见不得人的好处，队长可以一手遮天，全生产队事务他一人说了算，保管揩油坐牢都不冤枉，会计、出纳根据队长要求做假账合伙拿好处…。当年就有这样的顺口溜：小队保管油水足，会计出纳假账忙；妇女队长讲漂亮，正副队长土霸王；农业生产无人问，偷奸耍滑真荒唐；老实坨子最吃亏，一年到头是白忙。难怪大集体是越搞越差，一年混到头都混不饱个肚子。田地到户后，各顾各的，队委会不吃香了，油水没有了，也没有额外工分可拿，队委会成员也就都不管事了，还是做好自己的责任田靠得住，光出力没好处的事没人愿意干。这样一来，改为村民小组后的组长也没人当了，因为干的都是一些公益事务，捞不到半点好处还得罪人。

    原来的副队长董才兴想尝下“一把手”的味口，因为没有竞争对手，十里冲村委会就指派他为第一组组长。当上组长的董才兴开始还以为能跟原来一样威风，没过几天就发现没人鸟他，今天到这家想混杯酒喝，这家说活没干完没工夫做饭，明天到那家想去吹下牛逼，那家说要干活没时间陪。有一天，组里两家农户因田地界限纠纷打了起来，找组长解决，才兴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就拿出原来在生产队当副队长时的派头，结果没一方听他的，还都骂他处事不公，只好悻悻离开。一晃当了三个月的组长，才兴是好事没碰到，坏事都找他，还落得个“汉奸”的外号，屋里的婆娘也经常骂他好吃懒做，天天瞎晃晃，家里的庄稼都荒废了。才兴一想也是，原来是有权才威风，现在是各顾各的不求你，谁还买你的账，真是出力不讨好，还是做好自己的庄稼要紧，后来就什么事都不管了，村民组长形同虚设。这样一来，组里的矛盾堆积如山，村民有麻烦事就往村里跑，过了半年，村里不耐烦了就到董家湾组织村民选组长，三年先后选了五次组长，最后都是辞职不干了，村里也没办法，只好晾一段时间再说。这么个大湾子总得有个问事的，最后还是董家湾村民在过年集会时想了个拈阄的办法，把十八岁以上至五十五岁的男丁拿来拈阄，拈到谁就是谁，每年过年拈一次。

    这一年，老大要强刚好十八岁，也在被拈之列，全湾一共做了四十五个阄，推举一个德高望重的长老拈，长老把四十五个写好名字的阄放进一个大竹筒摇了又摇，最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慎重的伸手拈了一个，拈出来打开一看，是董要强。

    长老当众念了被拈到的名字，当场宣布组长就是董要强。长老在完成拈阄使命后，以长者身份简单的讲了个话：“董要强年轻老实，勤劳肯干，平时不怕吃亏，拈到他是个好事，在我们湾子开了个好头。全湾村民今年都要大力支持他的工作，以后谁家都有可能拈到这个组长，支持要强的工作就等于支持自己的工作…”。长老不愧是德高望重的长者，这话讲得很有水平，既鼓励了要强，同时又鞭策了村民。

    年轻的要强被拈成了个组长，经长老一夸，热血沸腾，暗暗下决心要把这一年组长当好。回到家里马上开了个家庭会，父亲能杰首先开口：“今年走运，房子问题已经解决了，虽然差点账，慢慢来。最高兴的是要强当上了组长，我一辈子被人欺负，苦日子马上要穿头了，没人再敢欺负咱了…以后我们这个家就由要强当家，我打主力…”能杰这几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还以为组长这个董家湾最大的官，是走运拈到的，高兴得不得了，一边说一边安排哑巴去剁肉庆祝。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要强十四岁辍学，经过四年历练也有了一定的思想，虽说是拈个组长，但也踌躇满志，他说：“原来选的组长都私心重，对湾里的事不操心、不出力，我不怕吃亏，争取把这一年组长当好…”老二、老三没说话。占强却非常高兴，赞成大哥要强好好干，抢着说：“说不定将来能当村长，村里当官的都是十里冲的，我们董家湾人口最多，可能性最大。”占强之所以赞成，是因为他对能干叔的羡慕，大哥占强只有先当组长，以后才有可能像能干叔一样当村长。

    要强自从当上队长，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学会了主动操心、顾全大局。十里冲村两边都是山，竹木资源很丰富，几乎家家户户都做篾货，大集体时都是自己农闲时挑出去卖，当时人口不流动，筷子一般只有家庭里用，用量小还很便宜，一百双一把，一把角把钱，几年未涨价，因此很少有人做。田地到户后政策越来越活了，人员流动也开始频繁了，筷子的用量大增，经常有贩子到十里冲来收筷子，筷子价格很快就由一角涨到一角五钱一把，后来又涨到二角。贩子估计行情还要涨，就到家家户户定筷子，二角一把，先给一半定金，两个月之后来拿，要求是质量要过关，更不能带竹节。原来筷子便宜，因为都是用竹子做篾货后的剩料来做，每家也不多，一般一年做个几把筷，有的还是一分钱不要直接送人，早已养成了这样的习惯，现在需求量突然大增，剩料远远不够，好多农户舍不得用好竹子，就夹带了许多带节筷，另外还有许多干竹子、破竹子等原料，做的筷子也是颜色不一，参差不齐，看像也差。能杰由于采用了占强的办法，发现筷子价格大涨后，也开始大量做筷子，但跟其他农户不一样，为了保质保量，用的全部是优质竹原料，更没有带节的，长度也一致，一把把黄绿色的筷子堆在一起，看着都舒服。

    当时贩子定筷子时，农户都没有考虑成本与利润的关系，更没考虑到信誉问题，还是把卖筷子当成是卖肉时搭的猪耳朵，数量也不多，只是想捡个便宜，贩子来收时，筷子满意率极低，精明的贩子最后只收原定数量的一半，大多是卖十把、废十把，大部分农户总算起来都亏了本。能杰由于提前做好质量把关工作，筷子外观清一色也是非常养眼，而且数量远远超过了预定数，预定的是二十把，他家却做了一百把。贩子来到能杰家时，看到这么好的筷子是非常满意，想全部按定价收走。要强看到这个贩子太精，料想筷子肯定还要涨价，只按预定数卖了二十把，并且要求价格要涨到三角钱一把，理由是质量好，你能因质量让农户吃亏，我就能因质量涨价。要强这一招是有备而来的，他认为这个贩子不厚道，要借机整一整贩子，同时提醒农户质量的重要性，贩子没办法，因为货源短缺，想搞好与筷子大户关系，最后只好收了农户的劣质筷，这样就不会亏本了。通过这件事，农户都知道自己做的筷子与能杰做的筷子质量相差是十万八千里，如果不是要强帮忙就会亏本，从此对要强产生了信任，也重视起了信誉。看到要强还有七十把筷子没卖，想问个究竟，要强告诉大家，贩子在外面收的筷子已经是五角钱一把，质量还没我的好，他是欺我们交通不便，信息不通，不是为了卖你们这些质量差的筷子，我那二十把三角钱一把都不会卖。其实，要强也了解到，贩子压价的原因也很大可能是利用了农户相互刹价的心理，才把价格压到了两角一把。

    通过这件事，要强进一步了解了筷子的行情，只要农户齐心协力，保证筷子质量，不受－贩子蛊惑，可以卖到六角钱一把。最后正如要强所料，先后来了三伙筷贩子，由于农户齐心协力，又有质量好的底气，贩子出价一个比一个高，最终以都是以六角一把成交。六角一把贩子也赚得是盆满钵满，因为董家湾的筷子质量高，标准统一，集中定价，节约了贩子大量的收购时间成本。另外贩子出货时，商家也是抢着买，出货时间也大大缩短。同样的数量，贩子完成一次从进货到出货的时间要宿短一倍。也就是说贩子到其他地方要家家户户收，家家质量把关，家家户户讲价，还要零散搬运，浪费了大量时间成本，延长了资金周转周期，说简单点是这样的一趟生意在董家湾可以做两趟。就筷子一项，董家湾村民就多赚了一倍的利润，尤其是要强家收益更多一点。这一方法最先发明者就是占强，曾一度帮家里度过难关，不然就没钱买能干叔的旧房子。

    举一反三，董家湾的篾货在要强的带动下，克服了各自为战、相互压价、不注重质量的弱点，收入整体上进一步提升。要强这个拈阄拈到的组长在董家湾里也有了一定的威望，都非常支持他。一来是村民看到要强确实没私心，不怕吃亏，给他们带来了一定收益，二来是以后谁都可能拈上组长，如果不支持要强的事被传出来，以后自己被拈上肯定不会有人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