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读书人
前厅周枚借着烛光打量身上的衣裳,取出一个帕子,低着头在擦拭着手上的伤口。
刘轲让人去打了一盆水,水打来,周枚把脸上,衣服上泥泞擦的差不多了,有些擦不掉的,干脆留着。
周枚手上的伤口让人包扎得很仔细,他一向见不得伤疤,盯着右手看了又看,他还是不放心,觉得回府后再好好处理一番。
石林到了前厅,就看到一个穿着金吾卫官服的男子坐在凳子盯着一个穿着青衣的男子。
他不用想,穿着金吾卫官服的男子就是左金吾卫大将军刘轲。至于青衣男子,他顺着刘轲的目光看去,青衣男子看着年轻,三十岁左右,个子很高,比他还要高上一头,长得很是白净。
他越看越觉得熟悉,当青衣男子扭头看他时,他看到青衣男子那一双挑花眼,他想到白日里见到的周桓。
那一瞬间,他知道了,这人是周桓的四郎,吏部尚书,周枚。
“卑职参见,大将军。”
“参见,”周大人几个字,他还没有喊出就被周枚打住了。
“大人,在下周四郎。”
石林对着周枚笑笑,转头看向刘轲,说道:“不知道大人深夜前来有何事?”
刘轲说道:“那个是王守禄,他的儿子王少誉在德贞楼做工,被你们抓了起来,他想见他儿子一面。”
“这种小事大人派个人说一声就好了,何必亲自前来。”
“是四郎想来看看,我便随他来了。”
石林看向周枚,眉眼一弯,带着讨好的语气说道:“四公子,请稍等片刻,下官这就去让人找王少誉。”
“嗯。”
一盏茶后。
石林派出去的人跑着回来,着急地对着石林说道:“大人,没有王少誉这个人。”
“什么?”石林不相信,“你再去查查。”
周枚见下人对石林说完话又跑了出去,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方才下人说德贞楼做工的名册中没有叫王少誉的。”
“我儿子明明在德贞楼做工,怎么可能没这个人。”王守禄很是激动,拿着棍子的手,不停地晃动。
石林劝慰道:“先不要急。”
刘轲问向王守禄:“会不会你儿子骗你的,他没在德贞楼做工?”
“我儿四岁懂事,读书好,又有孝心,他从未骗过我。”
“王少誉读过书?”
王守禄点点头,说道:“我有两个儿子,长子叫王填,少誉是我二儿子,他小时候喜欢往庙里跑,庙里的和尚教他识字,住持见他聪慧,经常劝说我,让少誉读书。我家里穷得很,我不愿意让去他读书,他大哥不同意,偷偷把他送到私塾。我发现后他已经在私塾读了一年,夫子也劝我说少誉聪慧,不读书可惜了,我这才让他继续读书。这孩子也争气,去年考了个秀才。”
刘轲问道:“那他为什么会到德贞楼做工?”
王守禄说道:“一个月前我大儿子王填去山里打猎伤到腿,家里没钱给他看病。五日前,少誉说德贞楼招工,他要做工挣钱给他大哥看病,这才去了德贞楼。”
“他会不会在德贞楼用了假名字?”
周枚想到白日里见到的王柱,言行举止,是个读书人不错。王少誉是个秀才,秀才做工,碍于脸面,用个假名字也是有这个可能的。
石林问道:“假名字?”
刘轲问道:“四郎莫非是想到了什么?”
“我今天在德贞楼见到一个人,名字叫王柱,是个店小二,他就是个读书人。”
石林记得很是清楚,今日德贞楼案件,有个叫王柱店小二是个关键人物。他吩咐下人道:“快去把王柱带过来。”
石林让人把人带过来,王柱还穿着德贞楼店小二的衣服,他看到王守禄那一刻跑了过去,声音哽咽说道:“爹,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说着检查着王守禄的身体,摸到王守禄大片湿透的衣服,双手一捏,还能拧出水来。
王守禄把王少誉的手拿开,“我去德贞楼找你,没等到你,周四郎带着爹来这里寻你。”
王少誉看向坐在前厅里的两个人,一个穿着金吾卫官服的男人,极有威严地坐在凳子上喝茶。
一个穿着青衣的男人,坐姿随意,眉眼带笑,一直在看着他。这个青衣男子他白日里见过,请他去做教书先生的那人,好像叫周明彰。
他初见周明彰就觉得这人是个有身份的人,穿着价值不菲的衣裳,举手投足间的贵气,言语中随意,这些都是上位者特有的。
此时,都城县尉正毕恭毕敬地站在周明彰身后,躬着身体,眼中的奉承讨好,毫不掩饰自己的卑微。
他不知道周明彰这个贵人如何尊贵,但他知道,周明彰看他那一刻,他不会被冤枉。
他朝着周明彰行礼,感激地说道:“谢过周大人。”
周枚撇了王少誉一眼,没去理会王少誉,只是举起他的右手,轻轻地挥了几下,眼睛随着被包扎的晃动的右手来回转,借着火光,可以看到皱起的眉头,眼中的不悦。
“这里只有周四郎,没有周大人。”他说得声音不大,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楚。
王少誉重新说道:“谢过周四郎。”
“嗯。”周枚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房间外面,风越刮越大,带着声音,听着像是百鬼夜行的呼号,又像是妖魔乱窜时的尖叫,又像是群魔乱舞的吼叫。
夜色深沉,前厅七八个官差举着火把,火光照满前厅,从前厅溢出的光又把县衙院子照亮不少,趁着这一点余光便可看见,高处的树木在剧烈地晃动,低处的植物也响应了号召跟着风来回晃荡。
周枚看了一眼外面夜色,淡淡说了一句:“这风还带着声音,明日恐怕又是个雨天。”
他说完,转头叮嘱刘轲:“姨丈,明日记得带伞。”
刘轲放下茶杯笑着说道:“你说的话比钦天监的准,我明日一定带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