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宵禁
李贫生越发觉得眼前的周枚是个鬼，不是人。
他印象中的大夫都是在药堂坐着就诊，出门就诊也都是带着药匣，他看向周枚，果然没有药匣，这下，他十分肯定周枚是鬼。
“你真的要去我家给我娘看病？”
“嗯。”周枚说道，“你带路吧，给你娘看完病，我还要回家。”
“回家？”
李贫生想到他听他家隔壁哥哥说过，鬼的家，不就是阴曹地府，他莫不是要给我娘看完病后，勾了我的魂，去投胎。
“我肯定要回家的，出门时间久了，我还没见过我的孩子呢。”周枚想起家中的两个一个多月的孩子，也不知道两个孩子，今日闹腾了没有。
他想着，脸上不自觉得露出了笑容，如玉的脸上，焕然如仙人展颜。
李贫生瞧着周枚带笑的脸，心里一哆嗦，脑中重复着周枚说孩子二字的声音，哪里看得见仙人玉颜，只有鬼魅浮生，野鬼勾魂摄魄的恐惧。
他要想到办法，把这美男鬼给甩掉。
“那我们赶紧去吧。”
李贫生说着挑起担子，带着周枚朝着西方走去。
周枚跟着李贫生走了许久，也不见李贫生停下。平日里他不是坐轿子就是骑马，还没有走过这么远的路，不免有些累了。
他朝着四周看了看，心中担忧快到宵禁时间，低头问向李贫生：“贫生，你家在哪里住？”
“前面不远，马上就到了。”李贫生心中得意，果然是个鬼，才走多少路就没劲了，装不下去了。
他越走越快，走到前面拐角处，趁着周枚低头拍腿的时候，拐进了一个街道。
周枚抬头时已经看不到李贫生的身影，他朝着四周喊了几声，没有听到回应，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他在四周转了一会儿，还是没有看到李贫生的身影，心中了然，这是李凭生把他给甩了。
这孩子警惕心这么强，他像是坏人吗？
突然钟声响起，宵禁时间到了。
他提着灯笼往回赶，还没走多久，一阵猛烈地冷风吹来，他一个没站稳，摔在地上，灯笼里的蜡烛也灭了。
他站起身，没去捡灯笼，继续朝前走去。
四周一片漆黑，风依旧刮得厉害，吹在脸上，凉得刺疼。
他凭着直觉往回走，不知走到何地，他脚下一个踉跄，随即被地上的东西绊倒在地。
周枚摸着摔疼的右手，摸着黏黏腻腻的，估计是流血了。
“谁？”
一个男腔响起。
周枚回答：“在下周四郎。”
男人的手被周枚踩得吃痛，开口责怪：“你怎么走路不看路，没见到我躺在地上吗？”
“在下本来是提着灯笼的，方才被一阵风把灯笼给吹灭了。浑身上下也只有双目能用，没想到这一双眼也甚是无用，把阁下给踩了，打扰阁下休息，在下也甚是愧疚。”
周枚说着，摸着黑把人给扶着坐起。
“不怨你，是我没挑个好地方。”男人说道，“你是个读书人？”
“在下读过几年书。”周枚又问道，“阁下在这里做什么？”
“我儿子在这里做工，今晚上没回家，我就来这里等，等到现在都没等到人。”
周枚问道：“你儿子年纪几何？在哪里做工？”
“二十岁，在德贞楼做工。”
“这里是德贞楼？”周枚有些惊讶，他竟然会走到德贞楼。
“是呀，我戌时就来这里等了，没想到竟然会睡着。”男人又问向周枚，“现在几时了？”
周枚回道：“亥时了。”
“已经宵禁了。”
“是。”
男人在身边摸索着，抓到一根棍子后，连忙站起身。
他对着周枚说道：“我是双目失明，被巡逻官兵抓到也没事，你赶紧回家吧。”
“不碍事。”
周枚还想说话，街道边传来马蹄声，夹带着人声：“何人犯禁？”
周枚对着巡逻兵，大声回道：“周明彰。”
巡逻兵很快就到周枚身边，领头的看到周枚赶紧下马，对着周枚亲切地喊道：“四郎。”
周枚听声音便知来的人是周老夫人庶妹王瑚的丈夫刘轲，左金吾卫大将军。他恭敬地喊道：“姨丈。”
“这么晚了，四郎怎么会在这？”
随着刘轲地走进，火把的光照在周枚的身上，刘轲这才看清了周枚，一身青色衣裳上沾了大片泥泞，白玉无瑕的脸上也粘上，右脸还有血渍，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他马上走到周枚身边，指着周枚右脸上的血渍，问道：“怎么会弄成这样？”
“今夜暗淡，不小心把灯笼弄丢了，看不清路，摔了一跤，是他把我扶起。”
刘轲看向站在一旁的男人，男人穿着破旧，衣服湿了大半，一双眼睛一直盯着一个地方，瞧着无神。
他伸手在男人面前挥挥手，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官爷，草民叫王守禄。”
“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小时候贪玩，撞了棍子，刺瞎了。”
“你家在哪里？我派人送你回去。”
“谢过大人好意，大人是好人，可否帮我找找我儿子。”
刘轲说道：“你儿子是谁？”
王守禄说道：“我儿子王少誉，今年二十岁，在德贞楼做工。”
刘轲说道：“德贞楼。”
他身旁的官兵赶紧说道：“今日德贞楼死了人，都城县尉石林把德贞楼里的掌柜伙计等与案件有关的人都关在都城县衙。”
“你陪他去府衙看看。”刘轲对着下属吩咐完，看向周枚，“四郎可要回府。”
周枚说道：“我陪他去县衙一趟，也算是答谢与他。”
都城县衙。
石林还在看着案卷，听到下人来报说是左金吾卫大将军来访，他利索地站起身，说道：“快把人给请进来。”
他边说边穿上衣裳，随着下人去了都城县衙前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