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军师
从那以后，程鸣等人每次见到青月，都像见了鬼一样，唯恐避之不及。不过，这三人与青月还是经常会碰面的。这个可怕女人真是折磨人啊。只有将军大概才有能力应对这样的蛇蝎美女吧。三人常常为将军和蛇蝎美人之间的私事揣摩不定，战刀营的高层们也常常在心里胡思乱想。不过谁也不敢明说，因为如果让这个蛇蝎美人知道了，恐怕她会在晚上写在报告上，让大家都尴尬不已。
战刀营每月的第五天和第十天都举行例会，与会人员通报自己职权范围内的进展情况和遇到的困难，贺安会场上即时协调解决。而今天恰好是二十五号，战刀营例会按时召开。
军事方面自然是目前的重点。几位统兵校尉依次发表了自己的发言后，青月打开面前的卷宗，先扫视了与会的众人，然后开始发言。被她扫视过的将领们都觉得脖子后凉飕飕的，仔细回想确认自己这段时间一直遵守纪律，才稍感安心。
青月优美的声音在众人耳中响起，“经调查统计司确认，再次对浥城发起攻击。目前已经召集了十余个小部落，集结了五万多兵马。需要大家注意的是，他们这次准备了大批攻城器械。经调查统计司确认，他们将在六月中旬再次对浥城发动攻击。”
“另外，南蛮大单于戈尔丹开始向上林里运送物资，集结粮草和军械。可以确定，他们正准备进行大规模入侵。至于戈尔丹可能会派遣的部队规模，目前还无法确认。如果他们能有效地集结南蛮五部，兵力可能会达到二十万人，这将是南蛮历史上集结兵力最多的一次。”
“为什么南蛮这次能集结如此庞大的兵力？”丁秋生问道。
青月向丁秋生点了点头：“军师问得好。以往，南蛮在葱岭关外有一个强大的敌人，室韦人。然而，就在今年，室韦人的大汗突然去世，引发了族内的内讧。为争夺汗位，几个最有实力的王子之间发生了内斗。戈尔丹便抽调了五部联军从葱岭关撤回，参与对我们的战斗。”
青月合上桌上的文件夹。“最后，还有一件我军的内部问题。”
与会众人的目光齐集在两位校尉身上，卢胜和刘忠的脸色渐渐变红、变紫、变白。卢胜哈哈笑道：“是的，好像确实有这回事。不过这只是下属们之间的一些小矛盾，对吧，刘忠？”
刘忠连连点头，“没错，没错。他们太不像话了。我们下去后一定加强军纪，对于这种事情要严惩不贷。”
参与殴打的人都要受到二十军棍的处罚。那些住进伤兵营的人，先寄回去，等伤好了再打。此刻大敌当前，正是同舟共济之际，各个翼别不能有丝毫懈怠。”
实际上，两军之间并没有什么大的矛盾，只不过这次参与对呼延木贴战斗的两军表现都很出色，战后免不了要各自吹嘘一番。这边说他们左翼如何勇猛，那边说他们骑翼如何出色。双方互不相让之后，自然就要互相动手。贺安也并不当回事，但他一向防微杜渐，如果让两军之间出现矛盾，对日后步骑配合作战可就不利了。
贺安轻敲桌子，让议论声逐渐平息。他环视众人，开口说道：“因此，综上所述，接下来的战争，已经不是单靠我们战刀营能应付的了。即使我们抵挡住了呼延木贴的进攻，但我相信，我们的下场也不会比董文安的杀狼营好多少。”
“将军说得没错！”丁秋生接口道：“呼延木贴集结了五万兵力，其中步兵数量超过一万人。各位必须清楚，南蛮在与大楚进行了数百年持续战争中，积累了相当丰富的经验，尤其是攻城的经验。他们不再是单靠骑兵征战的部落了。如果我们硬抗呼延木贴，那么戈尔丹的大举进攻到来时，我们只能无路可逃。”
“因此，我们必须将这场战争确定为幽州全境的战争。”贺安说道，“在戈尔丹完成集结之前，我们将幽州所有部队的力量集中起来，击溃呼延木贴，攻占上林里，摧毁戈尔丹集结的物资，让他的秋狩计划完全失败。这样一来，我们将争取到一年的时间。我相信有了一年的时间，我们就能壮大起来。”
“将军啊，柴大帅会作何想法呢？”
贺安微笑着回答：“我相信他一定会同意的。柴义德虽然对我有所敌意，但他并非庸才。作为一位长时间在边境驻守的将领，我相信他也看到了今年秋天的危机。如果戈尔丹发动大规模进攻，现在的幽州军很难守住边疆。如果让戈尔丹再次掳掠幽州，那么柴大帅的地位就无法保住了。”
程鸣好奇地问道：“将军，您的计划是什么？”
贺安郑重地说道：“请大家注意，我即将宣布的作战计划属于绝密，不得泄露给任何人。”他略微一顿，“青月，你来宣布我们的计划。”
我们军方判断，呼延木贴将在六月中旬率领两到三万人袭击浥城，其中包括一万步兵。另外，还有两万余人驻防上林里负责保护物资的兵力，其中包括约八千名胡突族精锐。第一部分是我们浥城守军独立抵抗呼延木贴的进攻，而戴彻将军将调集数营兵力，展开防守作战，但不会对我们提供支援。”
众人默默交换着眼神，上一次虽然击败了呼延木贴，但是失败是因为敌人轻敌，没有做好打硬仗的准备。但这一次，吃过亏的呼延木贴肯定会吸取上一次的教训，战刀营面临的压力将成倍增加。在没有外援的情况下，独立守住浥城将付出巨大的代价。
贺安继续解释：“第二部分是战略欺骗，让外界认为幽州主力在援救浥城，但实际上不采取任何行动。相信凭借戈尔丹的才智和情报收集能力，他会得知柴大帅与我之间的矛盾。我们将利用这个矛盾，影响戈尔丹的判断，使他认为柴大帅将坐视战刀营失败而不救援，直到我们被打得残破才会出兵浥城。而与此同时，幽州主力将经过滑县进行长途奔袭，直取上林里。”
房间内哗然一片，“将军，让幽州主力经过滑县，也就意味着必须经过凤鸣泽。这样一来，我们在滑县的秘密将会被揭露，包括我们灭杀回嗀部落的行动也将无法隐藏。”
贺安微微一笑：“不必再隐藏了，灭杀回嗀部落的行动也是我们此次战役的一个诱饵，诱使呼延木贴倾巢而出。第二部分计划是此次战役的关键。”青月合上卷宗，“第三部分计划是幽州主力奔袭上林里，在那里焚烧存储的大量物资，然后包抄呼延木贴的后方，力争在浥城城下围歼他们。”
众将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果战役真的按照计划进行，幽州将无疑成为最大的受益者，而战刀营将面临巨大的压力，甚至可能遭受重创。如果真的像杀狼营那样，战刀营之前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贺安继续说道：“各位，不论战役如何，战刀营都将面临重大考验。因为如果不这样做，等到戈尔丹进攻时，我们的下场可就不好看了。但如果我们能挺过去，战刀营将会涅槃重生，站稳脚跟，在幽州军中独树一帜。”
如果这次战役按照贺安的预期进行，那么胜利之后功劳将主要归于战刀营。再加上去年冬天覆灭回嗀部落的战绩，贺安肯定会得到晋升和封赏。在有贺氏家族在朝中撑腰的情况下，贺安说不定能一举成为副将，从而在幽州与柴义德正面对峙，浥城也将归他管辖。
“这个计划的巧妙之处在于，柴义德可以无限期等待我们和呼延木贴两败俱伤，他甚至可以在战斗中做一些对我军不利的事情，导致我们战刀营覆灭，但这不会影响整个大战的进程。正是因为如此，我相信他无法抵挡这个诱惑。”丁秋生笑着说道。
“然而，这真的太冒险了！“杨武小声说道。
“如果能够平稳进行发展，谁都不想要冒险！“贺安笑道：“但我们的形势迫使我们冒险。这份战斗计划已经上报给了定州军帅府，在柴义德看到这份计划的时候，我想他一定会有所感慨吧？”
“对了，路县令，你的土地清查进展如何了？“贺安将话题转向了民政事务，显然这个军事计划已无法更改。
“还没有触动那些大户的利益，进展顺利，接下来可能会遇到困难。根据调查统计司发来的数据，目前浥城的大户们侵占了上万顷土地，想要让他们交出来并不容易。“杨武笑道。
“没关系，先解决那些容易办理的事情。至于那些有背景、有背景的人，我们可以在战争期间处理。在战争时期，一切为战争让路，否则就是叛国行为。青月，你要全力协助路县令，调查统计司将全力支持这次战斗，他们的行动队将派遣出来支持路县令。“贺安说道。
“我明白了。”
“战斗后期，我们也要趁机夺取宜陵铁矿。宜陵铁矿实际上在知州邱池明的远方族兄方文海手中控制着，他肯定也有一部分利益。这是个硬骨头。“丁秋生阴沉地笑了笑。
“丁先生，你回滑县，组织好训练有素的年轻壮丁们。接下来的浥城战役他们也将参战。战刀营已有五千多常备兵，如果再加上接受过一定军事训练的年轻壮丁，总数已经超过一万。告诉高县令，不要只关注滑县，浥城失守后，滑县怎能稳如泰山？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相信高山明白这个道理。让他放长远眼光，不要局限在滑县一地。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滑县将成为整个战刀营的后方大本营、后勤基地。告诉那里的百姓，只有战斗结束后，才能真正过上安定幸福的生活。“贺安对丁秋生说道。在浥城召开军事会议的同时，柴义德也在幽州军帅府看着这份关乎重要的计划。看完后，他不禁倒抽一口凉气：“这个贺安真是胃口太大了，胆子也太大！“他将计划递给了朱明，皱着眉头沉思不语。这个计划非常周全，各个方面都考虑得很仔细，但柴义德不得不思考贺安此举包含着什么深意。贺安并非傻子，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份计划实际上给战刀营带来了巨大的风险，他也不会不知道自己对他始终心存不轨。但为什么他还要拿出这样一份作战计划呢？这让柴义德感到意外。这份计划几乎可以让戈尔丹彻底失败，同时让贺安遭受重大损失，甚至可能一败涂地。如果他决心坚决一点的话，完全可以趁此战机让贺安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但为什么他还要拿出这样的计划呢？作为出身名门望族的柴义德，他不愿意相信这一点。贺安不仅胆大，而且精明周到，原来去年冬天覆灭回嗀部落的事情也是他所为，他竟然瞒着自己如此长时间才表露出来。虽然这份功绩足以让他晋升为偏将，但他却一直没有提及，现在他为什么要拿出来呢？柴义德觉得有点头痛，他有些看不透贺安这个人了。“大帅，这是个绝佳的机会！“朱明认真地看完这份计划，在心里反复斟酌，却找不出任何破绽。”“我有点不明白。“柴义德看着朱明，而朱明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逐渐有些明白了。他缓缓说道：“恐怕这是贺安看到了自己身处危险之中，设计了一个生死攸关的计划。虽然有些地方我还不太明白，但大致上应该是这样的。“朱明不愧是柴义德的首席军师，他立即理解了贺安这份计划的核心要点：“但对大帅来说，这是个绝好的机会。如果我们能在这次战斗中获胜，大帅就能稳扎稳打地坐稳幽州的统治地位。“柴义德微微点头：“召集戴彻和董寺安，到府中商讨事宜。”
在上林里，是草原各个部落联军的驻地，也是戈尔丹进攻幽州的前哨基地。每次戈尔丹发动进攻，都是从这里出发。上林里积聚了大量的物资，包括粮食、武器、草料等。虽然无法与幽州的要塞相比，但相对于草原部落简陋的木栅栏，这里显得坚固。围绕上林里是长达数里的石墙，高约数米，每隔百步就有一座碉楼，装备强弩等武器。由于大齐日渐衰落，已经数十年没有主动进攻草原，所以戈尔丹在这里的布置主要是针对其他草原部落可能对他构成威胁的情况。
不可否认，草原各部在戈尔丹的统治下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发展，尤其在军事方面取得了长足进步。戈尔丹的野心很大，他并不满足每年对大齐的掠夺，他认为只要做好充分准备，在大齐狮子沉睡期间，他可以东进中原，成为霸主并非不可能。
因此，这些年来，除了继续骚扰幽州，经过十几年的发展，如今的胡突族实力远远超过其他各部，戈尔丹的地位无人能撼动。
然而，戈尔丹认为时机还不成熟，若内斗爆发，无疑是自己削弱自身势力的行为，对自己的大业毫无益处。因此，他目前采取的是利益的纽带将各部紧密联系在一起，他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呼延木贴对浥城的失败并没有让戈尔丹感到难过。这些年来，草原各部顺风顺水，很多人都认为大齐不堪一击，这是一个不好的迹象。即使狮子沉睡，也不会变成一只小白兔。这次的失败让更多的小部落认识到大齐的强大，他们会更加依靠最强大的胡突族，进一步壮大自己的实力，把其他部落远远甩在身后，直到其余部落无力反抗。此外，呼延木贴并没有一无所获，他至少在早期的战斗中是相当成功的，他击溃了杀狼营，这可是由经验丰富的老兵组成的强大部队。现在他们垮了，自己在秋季的作战将会少了一道难关。
所以，他没有责怪呼延木贴，戈尔丹的宽宏大量让呼延木贴感激不已，并进一步坚定他要在戈尔丹进攻之前为英明的大汗打开一条通路的决心。浥城仍然是他首选的目标。
杀狼营被击败，接替的战刀营完全是一支新军。虽然上一次的战斗证明了这支军队十分有战斗力，但呼延木贴并不担心。他的儿子还不够稳重，无法担负大任。他相信，如果当天派阿烈孥去领兵拦截战刀营，结果将大相径庭。
这次将是光明正大的对决，没有什么花招可耍。呼延木贴想要以堂堂正正的军队正面击败对方，夺回浥城要塞。他这次做了充分的准备，配备了大量的攻击器械，兵力强大。如果这样还不能夺回浥城，那么他呼延木贴这把年纪就活成了狗了。
“战刀营的贺安，一个毛头小子，凭借家世得势，能有多大真本领？与董文安这样的老将相比，必然大大逊色。“呼延木贴冷笑道。大齐内部不断发生纷争，各世家争斗不休，如此重要的据点居然派了一个年轻人驻守，难怪大单于说大齐这只狮子睡着了。
上林里留下两万驻军，保证安全无虞。而且这里位于草原核心，任何一支幽州军队要注意上林里，首先要突破他三万强军的阻击。呼延木贴觉得三万部队足以夺回浥城，甚至还有意再提供一万人参战。
浥城，已进入战云密布的状态，蛮族军队的侦察兵最近已经接近到了距离浥城十多里的地方，在广袤的草原上展开了相互磨杀，双方每天都有伤亡。
刚刚从草原上返回的一个身着带有血迹的铁甲的斥候穿过人群来到贺安面前，他急切地向他报告说：“呼延木贴准备发动进攻了。“此时，铁甲斥候麾下只剩下不到五百人，这样的损失让他感到有些难以承受，最高峰时，他们每天损失约三十人左右。虽然对方也有相应的损失，但对方人数众多，这成为了问题。
“继续侦查，我要知道呼延木贴的大军何时出发，何时到达浥城城下？“贺安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
铁甲斥候有些畏惧地看了贺安一眼，然后回答道：“将军，我的部下损失太惨重了。”
“不要对我说这些，过来吧，“贺安冷冷地说道：“这场战斗关系到我战刀营的生死存亡。即使你的斥候全部牺牲，战后我也会给你更多的斥候，我需要的情报越详细越好。难道你的斥候们没有经过有效情报收集的培训吗？”
铁甲斥候直流冷汗地回答道：“是，大人，我承认错误，我会立即去办。”
贺安赶走了铁甲斥候，他摇了摇头，心里有些紧张。铁甲斥候和他的部下在这些天里的表现其实还不错，至少让呼延木贴的侦察兵无法接近浥城要塞。对于只有几百人的铁甲斥候来说，这已经是相当出色的了。贺安甚至知道，铁甲斥候的亲密兄弟李二狗在前天也阵亡了。
卫堡早已修建完成，浥城要塞的坚固程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高，而且贺安并不打算仅仅守城。在前期，他计划在城外依靠城池进行作战，尽量拖延对手直接攻击城墙的时间。
卢胜正在指挥手下在两座卫堡前挖掘壕沟，这些壕沟深达数米，是浥城的第一道防线。壕沟后大约数米处，有一道胸墙，此时也已经建造了一大半。既方便我方部队出击，又在防守时直接通向敌人。每个通道至少配置了两架八牛弩，贺安能想象到，当呼延木贴突破前方防守，涌入通道时，这些可怕的武器将像串糖葫芦一样把这些通道里的敌人射成筛子。
另一边，程鸣的部下也在和卢胜竞争一样卖力地挖沟，然后把挖出来的土运到后方，用来建造胸墙。可惜没有足够的石材，否则将这些胸墙用石头包起来，抵抗攻击的能力会更强。贺安遗憾地想着。
城内，工匠营正在全力打造一些远程杀伤武器，现在已经有上百辆投石车和蝎子炮，原有的战车也修复了一部分，加上新造的战车，总数已经接近两百辆。浥城要塞的所有人都被动员起来。
在城内转了一圈后，贺安满意地回到参将府。杜子尚匆匆忙忙地跑过来，递给贺安一份刚刚收到的公文。贺安拆开阅读后，脸上露出了微笑。柴义德同意了这份计划，副将董寺将负责指挥在上林地区的迅击行动，这让贺安稍稍放心了一些，董寺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将，有他坐镇指挥，成功的机会增加了不少。看来柴义德也下定决心了。融州城和充州城那边的戴彻也开始配合，集结军队，表现出要出城野战的姿态。现在，只等待呼延木贴的到来了。
肃杀的气息让天地为之失色，战争再次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