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小乡巴佬初进城
因着这批药材，夏长贵给人看病的时候，更加顺手。
搁在以前，那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再厉害的医生，也要有齐备的药，才能更快的治好病。
小半年下来，夏长贵不仅又攒下一波名气，也攒了不少钱。
他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决定趁手里现金不少，进城找老魏一趟，把欠下的货款结清。
因是春季流感多发季节，病秧子夏米又双叒叕请假在家。
“爸，爸，我也要去县城！”
见夏长贵换好衣服、皮鞋，用刀片刮干净了胡须，拎着黑皮包，准备出发，早听他唠叨过要去一趟县城的夏米，眼巴巴揪着夏长贵的大手，要跟着去。
“幺儿，听话，你还咳嗽，在家待着，莫要出去吹了凉风。”
夏长贵摸了摸闺女额头，好像不烧了。
“我不，我不，上回哥哥都跟你进城了，我还没去过县城，我也要去！”
“你病了，不能去，听话！”
“哇！爸爸重男轻女，爸爸重男轻女！”
夏长贵语气不过稍微重了点，夏米就扯开嘴大声嚎哭起来。
‘重男轻女’，也不知道她么子时候，学会的这个词。
是了，大伯母陈小萍经常开玩笑，说夏米是个闺女，不如她哥哥夏谷受重视。
每次陈小萍说完，夏米都会害怕一回：生怕爸爸妈妈不爱她了。
夏长贵最看不得闺女哭。
夏老汉没得女姊妹，夏长贵这代，又没女姊妹。
到了第三代，总算有了夏柳、夏米，还有梅英，左右也不过三个女娃，其中一个，还改了姓氏的。
跟夏柳的待遇不同，夏米、梅英两个堂姐妹，颇受家里宠爱。
梅英，是夏老汉第三个儿子，原名夏长华、现在叫梅长华的闺女。
夏老汉有个姓梅的连襟，没有孩子。
恰好老夏家儿子多，抱走了当时排行第三的夏长华，改名为梅长华。
只可惜，夏老汉那个妻妹，在梅长华抱过去几年后，也早早去世了。
有人说，夏老汉家的儿子，注定没有娘疼。
因为从小缺少母爱，父爱也不知为何物，夏长贵对自己的孩子们，总是要娇宠几分。
他想把他小时候缺失的，都弥补到孩子们身上。
甚至对侄儿侄女，也多了几分怜惜。
看夏米真哭，夏长贵无奈一声叹息。
蹲下身来，用粗糙的大手替闺女擦擦泪珠，道：“莫哭，莫哭，爸带你一起去。”
“真的？”夏米破涕为笑。
“真的。”
“好哎，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夏米开心的用衣袖又胡乱擦了擦鼻涕眼泪，像只小猴子一样，蹦蹦跳跳出了灶屋门。
“真是，惯得没卵用了。”陈美玲一边撇嘴，一边又盼着夏长贵快点出门。
她好出去打牌。
头一回进城的夏米，刚坐上乡里通往县城的大巴车，还有些小雀跃。
只可惜，很快，她就高兴不起来了。
她晕车。
“呕！呕！”
再也忍不住，夏长贵还没来得及找售票员要个塑料袋，夏米就吐在了车里。
“啊呀呀，莫要吐车里，臭死了，难得搞卫生的好不！”
售票员一副嫌弃的表情，拿了个拖把，递给夏长贵。
“你女儿吐的吧？自己拖干净。喏，给你个塑料袋，再吐，就吐袋子里！”
“行，行，行，实在不好意思啊，娃第一次坐车，我也不晓得她晕车。”
夏长贵脸上陪着笑，马上接过拖把，几下将车子地板拖干净。
拖完，来不及还拖把，自己就对着塑料袋“呕，呕，呕”。
他也晕车！
尤其女必有其父。车里有人捂着口鼻无声抗议，售票员一脸无语的打开旁边的车窗。
好不容易挨到县城的汽车站，父女俩下了车，呆愣愣的站马路边，出了好一阵神，才缓过劲。
夏米看着城里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好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只觉得城里果然气势恢宏，令人害怕。
察觉到闺女不同于以往的怯懦，夏长贵牵起她的小手，道：
“还不舒服吗？爸爸带你去吃点麻辣烫，开开胃。”
“爸爸，什么叫麻辣烫？”
“就是又麻又辣烫着吃的小吃。”
“好吃吗？”
“好吃的很！”
很快，夏米就尝到了，果然很好吃！
她尤其钟爱一毛钱一串的豆肠、一毛钱一片的豆花干，吸满了汤汁，往嘴里一塞，滚烫的汤汁，裹挟着辛辣的味道，瞬间从舌尖直冲天灵盖。
刺激！
夏米吃了几串，就辣得不行，伸长舌头跟狗一样哈气，口水直往下滴。
夏长贵又花了五毛钱，找老板买了瓶汽水，父女俩共着喝了。
吃完麻辣烫，已是上午十点。
夏长贵带着夏米，走路去老魏家。
夏家所在的县叫白马县。
白马县县城其实不大，只是交通也有些乱。
汽车、摩托、三轮、自行车、板车，应有尽有，混在一起。
狂躁的司机拼命的按着喇叭，小商小贩们却依旧不急不慢，或挑着担、或推着车、或踩着踏板，穿插而行。
时不时有司机气呼呼的，朝窗外吐一口浓痰，宣泄愤怒。
老魏家位于城北的老城区，从白马县汽车站走过去，却足足花了大半个钟。
因为夏米腿短，她又怕累着夏长贵，不肯叫她爸背。
每次过红绿灯的时候，夏长贵都紧紧抓着闺女的手，告诉她：
“过马路，一定要注意看那个灯，红灯停、绿灯行，记住了吗？”
“记住了。”
从此以后，夏米养成了很好的交通意识。
夏长贵其实也没去过老魏家。
等他按照地址，找到老魏家门牌的时候，已是将近11点。
“夏大夫？”老魏拉开门，很是诧异的看着一大一小。
“老魏，我是来结货款的。”夏长贵指了指自己的黑色皮包。
一路上，除了抓紧女儿的手，就是抓牢这个包了，生怕被车里的扒手、路上的小偷顺了去。
“好说，好说。快进来！”
家里就老魏一人，他婆娘在药厂上班，女儿比夏米大一岁，上三年级。
夏米头一回见识到城里人干净整洁的屋子，亦步亦趋的跟在夏长贵身边。
全然不见在乡下时那混世小魔女做派。
看着沙发上铺着干干净净的棉布，也不敢去坐。
恰好，老魏家养的哈巴狗，正龇牙咧嘴的对着她吠，吓得她躲到了夏长贵身后。
“点点，不叫了！走开！”老魏将哈巴狗赶到了房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