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腹中乾坤
钦原、安安说了一夜的话，钦原身体好，倒还没事。安安身体抱恙，只因心中欢喜兴奋，一夜未睡，到了清晨之时，身体便有些软绵绵的。
收拾了行囊，结算了房钱。三人戴上人皮面具，穿着粗布补丁衣服。钦原依旧推着独轮车，安安坐在车上，车子经过坑洼之处，一颠一摇，安安如同摇床上的婴儿，没几下便被摇晃得眼皮发重，睡意连连。
“安安姐，你昨晚是不是捉耗子呢？这么困倦？”童童见安安如此模样，笑问道。
“我说你这个臭小子，没大没小的，我现在扮演的是你娘，怎么和你娘我说话的呢，信不信我抽你屁股？”安安故意压低嗓门，装成一副老成的模样，但终究是演的，难免让人觉得有些滑稽。
童童心想：“好啊，你占便宜。”便顺着她话说道：“是，娘，你和我爹昨晚辛苦了，要不让我来推着娘走吧？”他说到娘这个字时，故意拖长语气，又看了钦原一眼。
安安脸上一红，被他羞得说不出话来。钦原看出端倪，骂道：“憨货，谁踩着你尾巴了？话这么多？你要推便来推，再说废话，给你两爆栗子！”
童童只好乖乖去推车子，不忘埋怨道：“可怜我童童人单势薄，只有被欺的份。”
钦原听了，又好气又好笑。安安笑道：“谁让你先取笑我，活该。”
三人说说笑笑，走了半个时辰。来到南城门时，远远便见几个曹家庄的庄客在那守着，盘问着出城行人。
钦原低声道：“一会别露馅了。”
果然，那庄客见他们过去，上前问道：“等一会，你们是干嘛的？”
钦原粗着嗓门道：“这位大哥，我也上城里来给媳妇瞧病，乡下没有好大夫，这是我儿子，帮我推车，上年纪了，身体不行了”
那庄客看了安安一眼，见她脸色确实难看，哪里耐烦听他，便喝断钦原的话，道：“走，走，赶紧走，不要挡后面的道。”
三人蒙混过了关，心情如释重负，一直向前行去。
“师父，我们现在往哪个方向去？”童童问道。
“还是去蜈蚣山。”
钦原，童童轮流推着车子，安安久坐在上面不自在，见他们辛苦，要下来自己走，钦原不让，说道：“你身体没好，不能长途跋涉，我们辛苦点没关系。”童童闻言，亦不敢再抱怨了。
这样走了两三日，迤逦来到蜈蚣山地界。
钦原道：“安安，你和童童在山下等我，我上山去找蜈蚣山神。”
安安摇头道：“不要，我要和你一起上山。”
钦原道：“山路难行，只恐你……”
“没关系，你坐车也坐了一路，体力没有问题。再说我在山下等着，显得没有诚意，我等不住，”安安不等话说完，便率先向山上行去。
钦原无奈，只得追了上去，童童跟随在后。
蜈蚣山高耸入云，翠木丛生，奇石堆砌其中，白云出岫林间。三人行行歇歇，看不完那秀美景致。走了半天，安安累得有些走不动了，忽见前面有一座亭台，上书三个隶书大字：蜈蚣亭。
安安见了大喜，说道：“这里有一座亭，我们正好在这歇一歇。”还不等她走到亭内，忽见亭后跳出一只巨物，站在安安面前，张开血盆大口，吼叫一声，凶狠狠地盯着安安。
饮原看见，那巨物正是貔貅，慌忙赶上前去，一边叫道：“安安，小心，它是貔貅。”就在安安闻言，回头看了一眼钦原，还未反应过来，那貔貅瞬间变大身躯，把外皮也撑破，倏地似虎扑食一般，对着安安猛扑过去，只一口，便把安安吞入腹中。
饮原想要去拉，已经晚了，眼睁睁看着安安被貔貅吞了，心怒情急之下，他也顾不上许多。将内丹吐出，就要祭出飞剑斩那畜生。
那飞剑划过天际，青光耀耀，随即直劈向貔貅的首级。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飞剑要斩落之时，蜈蚣山神不知从哪闪了出来，右手将飞剑拿住，恰似捉蛇一般，那飞剑意随钦原，兀自挣脱不止，哪里挣脱得开，变回内丹于蜈蚣山神之手。
“山神前辈，你……”钦原忍不住叫道。
“飞剑是用来惩奸除恶，不是胡乱用的，你师父没教过你么？”蜈蚣山神摊开手掌，将内丹轻轻推向钦原。
内丹在空中缓缓飞向钦原，他接住内丹，吞入腹中，惭愧不已，道：“前辈教训的是，只是这畜生它吃人，难道你还要维护它？”
蜈蚣山神道：“我已都看见了，小皮吃她，不是害她，是在帮她。”
钦原一听，惊愕不已，心想：“你也忒护短，仗着神通，如此欺负人？”虽然没有说出来，神色已被蜈蚣山神看在眼里。
“我知道你一定认为我在护短，不信的话，你试试呼唤那位姑娘的名字，”蜈蚣山神抚摸着貔貅，貔貅蹲坐在一旁迎合着他的抚摸，温顺如狗。
钦原半信半疑，走至貔貅身边叫声：“安安，安安？”
须臾，果然从貔貅肚里响起安安的声音：“钦原哥哥，是你么？快救救我出去。”她声音犹如山中空谷回声。
钦原一听果真是安安的声音，喜道：“前辈，安安果真没事，把她放出来吧？”
蜈蚣山神慢悠悠走到亭内坐下，不慌不忙，招呼钦原童童二人一起过去坐下。见钦原一脸着急的模样，不肯过来，说道：“小兄弟别着急，安安姑娘很安全，你让她出来反而是害了她。”
钦原没奈何，斗又斗不过，只得到亭子上坐下，求告道：“不瞒山神前辈，此次在下前来正是有求于前辈，希望前辈能够救救安安，如今却……唉”
蜈蚣山神见他叹气，笑道：“我正在救她哩！她上山之时，我已看出她得了不寻常的病，而此病呆在小皮这个活体炉内医治是再好没有。”
“在下实在不能明白，”钦原还是一头雾水。
“这位安安姑娘体内充斥着金砂，已经侵入五脏六腑，若是再过三五日，让这金砂扎了根，到时神仙也难救了。还好这姑娘不是普道人，以灵力抵挡了一阵子。但是这金砂被人注入了灵力，在姑娘体内相互对抗，久之姑娘难以抗衡，形体难保。到那时，就算人在，也只是空有躯壳而已。”
“这一定是羊道人做的，”钦原喃喃道。
“羊道人是何人？为何要害这位姑娘？”蜈蚣山神问道。
“他原本也是我师父的一个弟子，后来因为胡作非为被师父赶了出去。他是安安的姐夫，安安因为她姐姐，大概得罪了他，他便要置安安于死地。”
“此人是不是贪财好色之辈？”
“不止贪财好色，还滥杀无辜，可惜我剑术不如他，不然一定会除了他这一害。”
“世俗上的事，我不便多管。修道之人如此胡为，最终不会有好下场。且不说他。这位安安姑娘想必连日有所运动，这金是最喜动的，你愈动，它流转愈快，所以现在让姑娘在小皮体内安心静养，这是其一。其二，貔貅又叫吞金兽，它体内可以吞噬金砂，可将姑娘体内的金砂日逐吸出，待到三五十日以后，自然便可砂去病除，完好如初。”
钦原闻言，这才如梦初醒，慌忙下拜道：“在下不识前辈好意，适才险些伤了貔貅，更险些伤了前辈，实在冲动，还望前辈不要责怪。”
蜈蚣山神扶起他，道：“你救人心切，我又会岂会怪你？”
“多谢前辈。”
“你不必谢我，那日我得你金子，便说了有事尽可来找我。这样我们算是两不相欠了，”蜈蚣山神呵呵笑道，形容可爱。
钦原见他慈祥和蔼，若不是事先知道他是山神，不然，乍一看，只当是一个普通老伯。便多了几分亲近之意，他说道：“前辈取笑了。只是安安在里面几十日不吃不喝，何以存活？”
“你放心，每日甘泉果子不断。这样我也有一个好处，这几十日不用再为小皮的食物来源发愁了，哈哈。”蜈蚣山神笑着走到貔貅身边，抚摸着它。貔貅似乎能听懂他的话，不住把头上下晃动，他又对着貔貅腹部说道：“安安姑娘，适才的话你都听见了么？”
“听见了，青狐安安感谢山神前辈，”安安的声音从貔貅腹中传出。
“你我同属修炼的精怪，何必言谢？从今日，你在里面静心修养，不要想其他事情。”
“是，我知道了，”安安虽不见山神面，却已深感其好意。此刻在貔貅腹中，犹如未出壳的鸡仔在鸡蛋内，暗淡无光，却是内有乾坤，安安感觉体内的金砂被一种无形之力一丝一点吸将出去，消于混沌之中。
“既如此，在下先告辞，到时再来叨扰前辈，”钦原起身对蜈蚣山神拜别。
“适才我感受到你的内丹散发着杀气，此去为了何事？”蜈蚣山神问道。
“去江州杀一个贪官，”钦原如实回答道。
蜈蚣山神听了，微微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世俗之事我不能管。我多言提醒你一句，贪官是比较狡猾的，要小心在意，别忘了这里还有人等着你！”
“多谢前辈提醒，”钦原拱手道，说完便下山去了，童童跟随在后，二人一同向江州前去。
钦原、童童二人走了大概半个月的时间，季节由夏入秋，天气由炎热渐渐转凉。一日，走至滚滚长江边，展眼望去，西不见源头，东不见归处。看了许久，来到江边一个小镇，先打尖住店。
钦原正喝着酒，童童吃着饭菜，忽有一汉子来对钦原说道：“客官，要听弹唱么？”
“不听，”钦原向来对此没有兴趣，更何况他身上也无多少银子。
“客官，听听也无妨，随你喜欢打赏，并不强迫。只在今晚，江上画舫船宴，人多热闹，时机不多，不来可会后悔的，”那汉子不肯放弃，试图打动钦原。
“师父，去看看也罢，”童童先被说得动心。
钦原想了想，问道：“你们船要去江前面对岸么？”
那汉子忙点头道：“要的，要的，今晚酉时，在渡口。到时，等客官前来。”说完，那人便走了。
那汉子前脚刚走，客栈里的店伙计走过来，对钦原轻声道：“客官，你们要小心在意。”一边说一边顾盼四周，生怕被人听见。
钦原听了，一头雾水，问道：“小二哥，小心什么？”
那伙计摇摆着手，不再说话。店家瞥眼看见伙计动作，过来骂道：“我说你是不是没事干，后面菜都凉了，也不去端，多口多舌的，你小命不想要了？”边骂还不忘给上一脚。伙计被踢，不敢回言，灰溜溜地去了后面。
钦原看在眼里，这店家莫名其妙骂伙计，定然是有问题。心中已然有些明白伙计的提醒了。他喝了一口酒，说道：“童童，快些吃饱了，我们去渡口。”
“别着急么，师父，时辰还早着哩！”童童心里还以为钦原着急去看唱戏哩。
“别啰嗦了，晚上请你吃夜宵，包你吃的满意。”
“当真么，师父，你说话可要算数，”童童喜出望外，狼吞虎咽吃完了剩下的菜，然后随着钦原往渡口走去。
二人作客人打扮，来至渡口处，只见一艘大船停靠在渡口江边，一些人正往船搬运着酒食，两个管事站在两边指手画脚，后面站着三个拿着琵琶的歌女，都戴着薄面纱。正如江洲司马所言：犹抱琵琶半遮面。
过了一会，工人们将酒食都搬运完了，向那管事的讨要了工钱，都去了。随即两个管事的将那三个歌女领到船上去。
钦原远远看见一个歌女有些眼熟，但是因为戴着面纱，隔得又远，不能十分认清。他笑着对童童道：“童童，你看他们帮我们搬酒食里！”
童童摸不着头脑，说道：“师父，这就是你说的夜宵么？算了吧，你有那么多钱么？”
钦原笑道：“没钱没关系，免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