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故友相逢
转眼夜幕降临，江风徐徐吹来，夹带着一丝寒意。江水缓缓东流，暗涌不止。船上点起了灯笼，随着黑夜的笼罩，愈发显得明亮起来。
不知从何时起，江边四面陆续来了很多人，都往那船上行去。原本寂静的船，逐渐响起谈笑琴唱之声。
“这么多人，果真很热闹，”童童看着眼前这一幕，已有些按捺不住想去了。
钦原笑道：“童童，我们也去！”说着，起身向船走去。童童闻言，欢喜跟了上去。
二人跟在众人后面，都上了船，此时已到了酉时，众人都已上了船，船夫便起了锚，随即将船慢慢驶离岸边。
江水茫茫，黑夜之中不辨其岸。船开得很慢，船舱内的人饮酒作乐，全然不知危险正悄悄来临。客人们把娼妓左拥右抱，听那歌妓弹唱，其声调清亮，可裂金石，唱得是：
情高意真，眉长鬓青。小楼明月调筝，写春风数声
思君忆君，魂牵梦萦，翠销香暖云屏，更那堪酒醒。
钦原听见这歌声，顿觉声音十分热悉，再看那歌妓时，眉宇间充满了忧愁，他脱口而出道：“碧玉？”
那女子似乎听见人群中有人呼唤她的名字，猛然抬头一看，她看见那个自己日思夜想之人。两个人相互静静看着对方许久，然后都笑了。
碧玉走出船舱，钦原对童童说道：“我出去透透风，你在这别乱喝酒。”童童有吃的，随口答应着，哪里去管他？
钦原走出船舱，往船尾走去，见碧玉正站在那眺望着远方，过去问候道：“碧玉姑娘，你还好么？”
碧玉转过身来，慢慢摘下面纱，眼中含着泪光，说道：“钦原大哥，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你还好么？”
钦原感慨道：“好，好，我也没想到会在这和你相遇，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你为何会到此地？我看见你那么眼熟，却始终不敢确定是你。”
碧玉道：“当日你走了之后，我就把京城的家产变卖了，离开了京城。我心中一直有两个心愿，一个是去为师父报仇，还有一个便是想再见到你。于是，我一路向南进来，沿路打听你的消息，一言难尽，最后流落到这卖艺为生。”
钦原闻言，沉吟了半晌，问道：“你之前来过这艘船上么？”碧玉摇了摇头道：“怎么？”
“这艘船有问题…”钦原话音未落，碧玉脸色一变，道：“你说的对，你看。”说着，她指着不远处，只见几艘小船正向这边驶来，小船上站满了人，每个人都拿着刀剑，刀剑反射寒光乱晃二人的眼睛。借着微光，隐隐约约可见他们都身穿黑衣，用黑布蒙着面。
“我知道你为什么要上这艘船了，你是为了他们而来的？”碧玉说道，钦原点了点头。
二人正说间，那些人都拥上船来，有几个往船舱里钻去，有两个见钦原、碧玉站在船尾，以为是在谈风弄情，笑道：“这里有一对小情侣在谈情说爱哩！知道我们是做甚的么？见到我们也不害怕？”
钦原笑道：“我们为什么要怕？”
那黑衣人把刀划到钦原面前，恐吓他道：“看到没有，这个就能让你害怕。不想死的，就把身上的金银钱财都拿出来，大爷饶你一命。”
钦原道：“我要是既不想死，又不给钱呢？”
那黑衣人怒道：“大胆。”说着，挥刀向钦原砍去。倏地，刀身“铛”的一声，折成两截，那黑衣人将半截刀拿在手上，还没弄明白刀是如何断的，又见钦原安然无恙的站着那里一动不动，吓得傻了，颤声道：“有鬼，见鬼了。”说着，吓得二人把刀都抛了，连滚带爬往后直退。
那几个黑衣人从船舱里出来，手中拿着两大包金银钱钞。黑衣人的头领过来喝道：“你两个干什么吃的，连一对男女都摆不平？”
“钦原大哥，怎么办？”碧玉看着钦原道。
“捉他们去官府，”钦原说着身影一闪，鬼魅般闪到那头领身后，右手扣住他的咽喉，喝道：“不想死的话，叫他们把刀都扔到江里，不然扭断你的脖子。”
那人见他无声无息便到了自己身后，腿也吓软了，求饶道：“好汉饶命。你们都听到没有？还不快点把刀扔了！”那些人犹豫片刻，还是将刀都扔了，有两个黑衣人见势不对，连同自己一起扔进了长江水。那头领气道：“这两个狗日的，不讲义气。”
这时，船舱里的人闻声都出来，见这些黑衣人被制服，都喝彩夸赞钦原。碧玉从船舱内拿出一捆绳索，将他们都绑了，丢在船板上。
钦原见童童过来，喝道：“你怎么不阻止他们？任由他们抢钱？”童童道：“我身上又没银子，管他做甚？”钦原被他气得说不出气话来，转念一想：“他是野猪精，哪里懂得侠义行事？”便也不再说什么了。
那些黑衣人被摘了蒙面黑布，跪在地上求饶道：“好汉，我们这是第一次，你大人有大量，下次再也不敢了，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一个身着锦衣的男子说道：“看你们的手法就不像是第一次，以前肯定害过不少人，专骗我们这些外地来的客商，若不是这位大侠出手，今晚我们全都要认栽。我看呐，不能放过他们，送他们去官府。”
其他人都附和道：“对，送去官府。”
钦原道：“那么好，各位明日一同和我去官府做个见证。”那些人得了钦原的相助，都一口应承了。
锦衣男子道：“大侠，这船的老板和这些歌妓怎么办？”有人听他说起“老板”，便叫道：“老板早跑没影了，显然是事先勾结好，让我们破财的，至于歌妓…”
“不关这些女子之事，她们不过是被人蒙骗来的，”钦原自然不会相信碧玉会同这些人勾结。
“是，是，大侠说的有理，”那些人见钦原发话，都不再怀疑了。众人都将这些强盗押到货舱关了起来，待明日送去官府。
锦衣男子对钦原尤是感激，再三道谢，钦原说道：“这位兄弟，你太客气了，出门在外，大家都不易。今日是我帮了你，他日若是你遇人有难，你也帮助，便是对在下最好的感激了。”
“大侠古道热肠，真是一个大好人，在下一定照大侠说的去做。”
“兄台，你别再叫我大侠了，我叫钦原，外号叫疯子，”说着看向碧玉，这个外号还是碧玉帮他起的，碧玉听了，抿嘴一笑。
锦衣男子不明所以，怎敢叫他“疯子”？说道：“钦兄，在下丁仁海，是从德州来此做茶叶生意的。带了几百两的本钱，险些都入了强盗之手，这二十两银子，是感激钦兄的相助之情，还望不要嫌少。”
钦原推辞道：“丁兄，我非为了银子才这么做的。”
“你一定是嫌少了，五十两如何？”丁仁海说着又掏出三十两银子来。钦原见他如此，不好拒绝，便收了二十两银子。因忽然想起德州丁德旺，随口问道：“丁兄可认得德州丁德旺？”
丁仁海“哎啊”一声，道：“那如何不认得？那是家叔啊！钦兄是如何认得在下叔父的？”
钦原便把如何从京城坐丁德旺的车，后来遇到的事从头至尾说了一遍。不但丁仁海听得认真，碧玉、童童也不知其中故事，在一旁听得入神。
丁仁海听完，说道：“钦兄，原来救叔父的人也是你呀！我们叔侄俩都欠你天大的人情，没得说，钦兄以后有何吩咐，只管开口，我们叔侄在德州随时欢迎你。”说着，看向碧玉和童童，问道：“这两位是？”
钦原道：“这位姑娘是我在京城认识的一位故友，名叫碧玉。这个是在下的徒弟童童。”
丁仁海笑道：“原来如此，我还当你们是……”他停顿了一下，没往下说，又道：“贤徒仪表不俗，小弟没带什么礼物，送十两银子算是见面礼吧。”说着递出十两银子给童童。他见童童外貌平平，却生得异于常人，便说他仪表不俗。
童童头次遇见有人给他银子，有些不知所措，一时不知该不该接，看着钦原，希望能够得到指示。
钦原也不说话，看向别处。碧玉见童童如此，唤道：“傻孩子，这位大哥一片好心，你就收下好了，不然，岂不辜负他一番心意？”她推了推童童后背，童童只好收下，道声谢谢。
丁仁海见碧玉美艳，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碧玉发觉，羞得低下头去走开了，顺手拉拉钦原的衣角。
钦原会意，对丁仁海道声：“丁兄，失陪一下。”丁仁海道：“钦兄，请便不妨。”见他们都走开了，问童童道：“童兄弟，那位碧玉姑娘是你师娘么？”童童老实，不知他问是何意，就如实回答道：“不是，我之前未见过她。我师娘叫安安！”丁仁海“哦”了一声，便问童童一些没要紧的话。
碧玉、钦原二人走到船头，碧玉道：“钦原大哥，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么？也是在晚上。”
“是啊！那时候你还是个女飞贼！”钦原笑道。
碧玉苦笑道：“但是后来我再也没做过女飞贼了，你看我要不是因为生活所迫，怎会来做这个。既便如此，我也没有去做飞贼，因为每当我有这个念头，我就会想起你，仿佛你在我身前拦住我的去路。”
钦原道：“你为何会沦落到此？”
“被人骗了。我虽然有为师父报仇之心，但自知凭我一人之力，无异于飞蛾扑火，自取灭亡。有一次，我遇见一个和尚，自称会降妖除魔，我就信了他，想请他去降伏蛇妖，结果蛇妖没降到，我身上的银子都被他骗完了，人也找不到了。没办法，又不能去偷，只好重操旧业。”
“原来如此，那你往后有什么打算？”钦原问道。
“我也不知道，你呢？”碧玉望着茫茫江水，感觉自己如同虚舟一般。
“我想先将这伙强盗送至官府，且看那贪官如何处置，若他是一个为百姓做事的好官，我便不杀他，只警告他以后不可贪就是；若不是，我便取他项上首级。然后我再同你去找蛇妖，为你师父报仇，你看如何？”
“钦原大哥，你…我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你真的对我太好了，我真的不知如何感激你！”碧玉言语间颇为激动。
钦原惭愧道：“碧玉，当日要不是因为我，你的丈夫或许就不会死了。我内心一直对你有所愧疚。”
碧玉忙道：“死生有命，又岂能怪你。要怪的话，也只能怪我自己”
“你为何不再找一个可靠的人嫁了呢？这样也好过漂泊江湖，不是么？”钦原问道。
碧玉扭捏道：“你不是明知故问么，我心里一直有放不下的人。”
钦原心里也有七八分明白，却故意笑问：“是谁？”
“你这人怎么揣着明白装糊涂呢。告诉你吧，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道是谁？”
“难道是我？”钦原故作惊讶道。
碧玉娇羞地点点头，虽然她已经嫁过人，此刻却形容如同少女，恰似一朵盛放后的牡丹，待人来采摘一般。
钦原叹了一气，看向别处，不再说话。
碧玉见他如此，脸色一变，道：“我知道我嫁过人，配不上你，你也不必如此为难。”
“不是这样的，只是我已经心有所属，不敢忘了誓言，”钦原对于那个誓言仍然熟记于心，此时借此话头，也可正好打消碧玉的念头，免得耽误了她。
碧玉闻言，心中咯噔一下，先是有些失落，随即笑道：“那很好呀！她叫什么？是哪里的姑娘？带我去见见如何？我想，钦原大哥的意中人，一定是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
“她叫安安，是青丘国人，现在不在此处，往后有机会再见吧，”钦原不敢说出安安是狐妖。
“是这样啊，这位安安姑娘真是好福气……”碧玉说到后面，声音轻得只有自己才能听清。
“碧玉，你没看出来那个丁仁海对你有意思么？”钦原忍不住问道。
碧玉笑道：“你说他啊，或许吧。他是一个好人，不过我不喜欢商人，他们太会算计了。”
“我也不了解他，不过他的叔叔我了解一些，人挺好的，我想他应该也不会太坏，”钦原自顾自话，完全没注意碧玉根本没心思听他说这些。
“太晚了，不说这些了，早点歇息吧，”碧玉拖着长长的身影向船舱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