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天外孤星
陆吾说道:“只要你帮我把钦原引出来,我不但可以派人照顾你的老公,事后也可以免你的罪,怎么样?”
碧玉一听,便难以抉择,考虑再三,看着病殃殃的相公,心中不忍,一咬牙便答应了:“你要我怎么做?”
陆吾道:“只需要你的配合就行了,演一出戏。我们对外谎称已将刑部命案的凶手擒住,要施行问斩,你就演这个凶手。先不说你是他的朋友,我相信如果他真是好人的话,一个陌生人来顶替他的罪名,他也一定会出来相救的。”
碧玉骂道:“你们这些鹰犬真毒,斗不过别人,就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我不去,你要找人,随便找一个就是了。”
陆吾笑道:“你真是个多情的女人。你不会明白的,正所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如果是换作别人去,没有你去的效果好。”
陆吾见碧玉还是犹豫不决,假意看着阮凡,摇头叹息:“可怜的男人,死了都没人愿意伸手救。”说的碧玉有些恼火,气道:“行吧,行吧,我配合你。只要能救活我相公,我死也没关系。”
陆吾笑了,他对自己善于抓住对方弱点的手段很是满意。
京城很快就传遍了一个消息:刑部命案的凶手已经被擒,三日后便要问斩。对于斩首这种事,京城人是看得比较多的,但是每次问斩,都不乏观众。毕竟对死亡的敬畏是大多数人都无法绕开的。
这三日对于碧玉来说,简直是在地狱般的煎熬,心情很是复杂,只能寄希望钦原不要来。但是假如真的不来的话,内心也会失望吧?
京城的青石街又长又直,纵横交错,犹如棋盘上的线条。街旁的商铺连成一片,往来行人络绎不绝,俨然一幅市井行乐图。
今日,街道两旁更是布满了人,一群看热闹的人。再过不到一会儿,这里就会被凶犯游街经过,大家都想看一看这个犯下刑部命案的奇人到底长得什么模样,是不是如自己想象中的样子,抑或是如传言中的三头六臂?
囚车走得很慢,这是陆吾早就吩咐好的。毕竟这只是演戏,为了引钦原出来,不是真的要去问斩。观众哪里知道这许多原因,只管在一旁议论纷纷。很多人看囚车里只是个年轻女子,都很吃惊,有觉得可惜的,也有表示怀疑的:这样的一个女子,看起来不像是有能力可以犯下如此命案。
离午门还有很长一段路。陆吾紧随在囚车后面,他早已暗中布下天罗地网,一旦钦原出现,便是插翅难以走脱。
随着日头越升越高,已然走了一半的路程了,陆吾的心也开始有些波动:难道自己猜得不对,或是他已经知道我的计谋,不肯出来?
突然,人群中一声惊叹:“你们看,那楼顶上站的是谁?”随即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个方向。只见楼顶上站一个人,蒙着面部,手中提着一个布包裹的箱子,朗声道:“众位乡亲,听我说。在囚车里的那个女人根本不是凶手,真正的凶手是我,这个箱子的人头就是见证。陆吾,你不要为难女人,有本事就来捉拿我。”说着把箱子一抛,陆吾上前接住,打开一看,正是文讯的人头,已经有些发臭了。
陆吾没想到钦原敢公开承认,这样自己就不能把碧玉怎么样了,他也不用自己下来救了,事前准备的暗器陷阱也用不上了。当即叫几个捕快,拿出弓弩来,向钦原射去。不过距离太远,他又早有准备,哪里伤得到他。早被他逃之夭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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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寂静的夜晚,黑暗中仿佛有着数不清的妖魔鬼怪,不断地向脆弱的人攻来,打垮人的精神,摧残人的灵魂。在黑暗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已经倒下了,就再也没有站起来,他们只是看着像站起来而已。
四合院内,碧玉感觉自己有些站不起来了。阮凡走了。以前他在的时候,碧玉还不怎么觉得他重要,一旦人不在了,连呼吸空气都似乎是有一只寂寞的手死死地抓向心脏。这种感觉是她小时候所没有过的。
黑暗中,一个黑影闪动。
碧玉的眼睛顿时放出光来,说道:“钦原大哥,是你么?”
那个黑影走了出来,正是钦原,他缓缓道:“我路过这里,来看你一眼。本来确定你平安无事,我就走的”
碧玉道:“钦原大哥,你知道么,我相公死了。我现在无依无靠了。”
钦原叹了一口气,安慰道:“碧玉,你要多保重。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坚强的活下去,答应我。”
碧玉眼中闪着泪花,说道:“钦原大哥你要去哪,带我去好么?”
钦原摇了摇头,道:“不行,碧玉。你知道的,我是天煞孤星的命,接近我的人都会遭遇不测,更何况我居无定所,漂泊惯了,你不能适应那种生活的。”
碧玉道:“你一定是嫌弃我吧?”
钦原道:“没有,我说的真心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这就是我的命,上天对我已经很眷顾了,我应该去做点什么事。”
碧玉道:“你已经做了很多了,你为什么不为自己活着呢?”
钦原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呼唤我去做该做的事。”
一阵沉默,碧玉有些情绪失落,问道:“钦原大哥,我们还会再见么?”
钦原道:“有缘的话,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又是一阵沉默,钦原说道:“我该走了,碧玉,珍重!”说着转身走向黑暗深处。碧玉止不住眼泪往下流,声音都哽咽住了:“钦原大哥,珍重!”声音低得只能自己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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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子钦原躺在醉星楼上,望着星空,星空很美,银河横跨天际,宛若一座天桥。众星拱月,犹如百姓朝王。在天边还有一个孤星在独自闪烁,钦原心想那大概就是我了。
他从怀中拿出一壶酒来,对着星月独酌。他喝得高兴,唱道:“古有诗仙李白,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今有疯子钦原,月下伴月眠,醉卧醉星楼。”
钦原一醉就睡到了凌晨,睡梦感觉一阵凉风吹过,忽听隔壁院内有人走动,搬箱子发出的声音把他惊醒了。
钦原探头去看,只见三五个人在下面进进出出的走,出来的人手里都搬着一个大箱子放到一辆马车后面。有一个作老爷模样的人站住旁边,正清点着数目。钦原经常来这边,有些认得他,是一个在京城做生意的茶商。
钦原听他言语之中,似乎是去德州,心念一动:何不就坐顺风车,省钱又省力。
等茶商装车完毕,车马准备启动的时候,钦原落叶一般落在了车顶上,马夫和茶商毫不察觉,一直赶马去了。
一路上,在京城内街道平坦,日中黄昏打尖休息,又继续赶路。等出了京城,路就难免有些坑坑洼洼,颠簸得钦原左晃右摆,一口酒没喝稳,洒在了身上,气得他直想开口骂娘,不过转头一想,自己坐的是免费的车,哪有资格挑三拣四,便又开开心心的喝酒了。
一辆马车,一个马夫,一个茶商,一个疯子,在曲折的道路上迤逦而行。夕阳映照晚霞,黄昏将至,远处的犬吠之声响彻山林。
在密林深处,一双眼睛睁着马车,脸上露出窃喜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