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恶龙死掉
傍晚，浑圆橘黄的太阳被大海吃掉一半，温暖的金黄铺满冰凉的水面。
“哗哗——”
海水尚且带着阳光的余温，扑向岸边，击打附着着各种贝类的漆黑礁石，伴随着飞远的雪白浪花，某些失去活性的死掉贝壳落入水中。
“噗通……噗通……”
自然的风浪声中，石块砸入水面的声音有些突兀。
新垣悠停下丢石块的动作，坐在一处爱心形状的礁石边缘，小腿悬在空中，轻轻摇晃，脚底略略擦过水面，任由细碎咸腥的海水扑洒在脸庞。
海面上潮气四溢，打湿了她额角散乱的发丝，双马尾少女闭上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静静享受深秋凉风吹拂在脸上的感觉。
嫣红唇瓣勾起柔和的弧度，她的脸上满是平静，半点看不出此刻她即将走向的……是死亡。
新垣悠回想她不算漫长的一生，忽然觉得，她似乎也是幸运的。
最起码，她在最后的时刻，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死亡……
双马尾少女觉得自己没有遗憾了。
她做了好多事情。
为夏油叔叔和夏油阿姨攒下了很多钱，足够他们幸福安稳的度过余生；去看了弟弟小乐，他现在与那对夫妇过得很幸福；尽力祓除了更多的咒灵，硝子今年可以睡个好觉，悟可以少出差几次，她的咒术师朋友们也可以轻松一下下……
嗯，一切都很好。
除了她这个，拥有可笑人生的，彻头彻尾失败的家伙。
“勇士”被她要守护的人杀死；“恶龙”同样不好过，放任公主离开她编织的巢穴，她也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当新垣悠决定活下来，做一只恶龙时，无形的铁链便缠绕在她的脖颈。
当她为“公主”用自由换取生命，就已经失去了与“公主”一同闯荡世界的权利。
她想要支持恋人的一切，可她该怎么去帮呢？
束缚、爱人、宛如玩笑的命运，恍若枷锁缠身，要将她的灵魂撕裂。
再一再二，不可再三。
幼年时，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选择做一名守护所有人的“勇士”；少年时，被重要之人刺伤的少女，选择做守着一个人的“恶龙”。
如今，她没有第三次选择的机会了。
新垣悠缓缓站起身，纤长浓密的睫毛轻颤，睁开双目，琥珀色的瞳孔里，映照出灿金中带着血红的晚霞。
海面上时不时闪烁着晶莹的光，同样映入少女的眼睛，带来几分迷幻之感。
一时间，竟分不清是落日余晖投射在她的在眸中，还是那双眸子本就如此瑰丽温暖。
“呼——”
海风拂过，吹散天边的云朵。
已经被水面吃掉大半的太阳，忽然爆发出最后的光辉，好似一把燎原的火，点燃被风挥散的，似轻纱，似羽毛般的云。
乍一看，恍若一只流着鲜血的浴火凤凰，自海面飞向天空。
如此震撼人心的画面，却无法打动新垣悠分毫。
她只是沉浸在即将解脱的喜悦中，她终于不用再隐瞒痛苦，做一只被囚禁的“恶龙”了，也不需要看着心爱之人离开的背影而无能为力。
绚烂的美景，闪耀的宝藏，都入不了她的眼。
正如“恶龙”的眼里只有“公主”，现今的双马尾少女，也只瞧得见叛逃的黑发少年。
“哗哗——”
风越来越大，海水蔓延到礁石顶部，触及新垣悠的脚面。
长潮了。
其实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都值得双马尾少女去在意，包括她自己。
只是“恶龙”的结局早已注定，就像“公主”宿命般的离开，“恶龙”终归看着离开之人的背影，寻一处安静的地方悄悄死去。
新垣悠沐浴在几乎望不见的夕阳光辉下，静待海水亲吻她的一切。
她沉溺于夏油杰偏执的爱，也准备将自己埋葬于这深海，双马尾少女早就对禁锢她的束缚感到无奈，因此她用最后的自由，选择离开。
“哗哗——哗哗——”
海水翻涌，溅起一片浪花……爱心形状的礁石不见，只余下，汪洋一片。
漆黑浑厚的水面，吞没最后一丝光亮。
太阳落进海里，越陷越深。
……
今夜，阴。
厚厚的云层遮住星辰，夜里无光，海面一片漆黑。
白发少年姿容狼狈，一双眼眸湛蓝发亮，周身附着一层看不见的无限，随着他几乎用肉眼捕捉不到的高速运动，数不清的细碎石块漂浮在身边。
“噗通！噗通！”
五条悟终于停下来，悬浮在海面之上，那些使用【苍】快速直线运动时，由于撞击造成的产物纷纷落下，掉入海中。
他看着空茫无际的大海，最强的白发少年，第一次产生绝望这种情绪。
已经找过了好多地方，这是最后一个悠酱可能去的位置……
五条悟绕着海岸线飞，他将双手附在嘴边，有些崩溃地放声大喊：
“悠酱！！！”
“悠酱！！！”
“……”
“新垣悠！！！”
少年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海面，从洪亮的嘶哑。
海洋几乎没有边际，可五条悟的字典里没有“放弃”，他不信最强的他无法赶在死神之前找到新垣悠。
就算真的有死神来收取悠酱的生命，他也会打败神明，把悠酱抢回来。
最强，永远不会认输。
“哗哗——”
海面上浪花翻腾，水下是暗流汹涌。
忽然，白发少年拥有三百六十度视野的六眼，捕捉到了一处清晰的，熟悉的咒力气息。
他猛地扭过头，表情忪愣，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那里，仿佛是在确认着什么。
片刻后，他蓦然解除术式，跃入海中。
“噗通——哗啦啦——”
海面涌起一阵水浪，眨眼间，又归于平静。
少顷，水面又翻涌起来，下一秒，五条悟怀里抱着一个人，冲出海面。
他的心脏，终于在确认双马尾少女还活着的瞬间落实……
白发少年一刻也不敢耽搁，将早已陷入昏迷的新垣悠死死搂在怀里，不停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双马尾少女，咒力附着于全身，刚刚还在空中的两人，瞬间消失不见。
五条悟紧紧抿着唇，眼尾似乎溢出某些破碎的晶莹。
幸好，幸好……他说过的，无论何时，都会找到悠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