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兽面扳指
情势迫在眉睫，两军最终对抗于京城七百里之外的邺城，因人数和实力差距，战报一道比一道更不乐观。
顾奉之亲书，留守卫损失惨重，叶舜华已做好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准备，欲给祖父叶兴盛、清北侯方茂行和平国公贺云山去信讨要兵马。
然而在她落笔之前，全德连滚带爬赶到。
“王妃！皇上又醒了！精神头好些了！急着要见您！您快些入宫去见驾吧！！！”
叶舜华二话不说，衣裳也不换了，翻身上了照影便骑马入了皇宫。
赶到弘德殿，皇帝还躺在榻上，见了她扯着惨白的嘴唇一笑，勉强抬手让她走近些。
叶舜华几步上前，跪在了榻边。
“父皇……”
皇帝老态尽显，却仍慈爱笑着，把手落在了她的头上，口齿亦模糊不清。
“瑾儿……你今年……生辰……之时……朕……还未曾送……你像样的……礼物……”
“今日……补给你……一份……或许……太沉重……对你不公……但你……千万莫怪朕……”
叶舜华摇头，眼泪夺眶而出。
“父皇，不要紧，儿臣的生辰礼这些都是小事，都不要紧，您还是要以龙体为重，朝政还要由您把持……”
皇后扶着皇帝坐起，皇帝抬手缓缓摇了摇。
“你容朕……说完……”
皇帝伸手似乎要够她，但力有不逮，只得看了一眼皇后。
“宪婉……”
皇后忙道：“哎，臣妾在，你说！”
皇帝伸手指。
“扳……扳指……”
皇后一把从皇帝手上拿下扳指，递过去，皇帝却吃力的摇了摇头。
“不……不是……”
叶舜华此时懂了，摘下了自己的狼毒花白玉扳指递了过去。
“父皇，可是儿臣的扳指？”
皇帝不言，接了扳指在手，抠弄了几下，上头的镶银丝红玛瑙狼毒花图样竟被整个抠下。
又用力用拇指搓了搓，里面的黄金圈也随之脱落。
羊脂白玉的扳指原貌终于显露。
皇帝的力气用尽，把扳指交给了皇后，皇后又递给叶舜华。
叶舜华拿在手中细看，曾经那狼毒花纹样只是薄薄一层覆盖，被整片掀开，才露出底下的雕纹。
是一颗虎头图腾样式的浮雕。
皇帝攒了一口气。
“去……三……大营……杨家……杨家军……退敌……”
模糊不清，也只有些关键字，但叶舜华不敢耽搁，当即叩首戴着扳指出了宫。
这件事皇帝是如何知道的，她的确好奇但眼下并没闲心关心。
九五之尊总有些隐秘的手段也不稀奇。
出宫后她第一时间传了浮玉来见。
“这扳指的秘密，你在路上同我说明吧。”
扳指是祖父给的，祖母看似也知道内情，剩下对她扳指有特殊表示的人，一是皇帝，一是浮玉。
如今皇帝说不出，祖父母也远在昌乐，唯有浮玉能给她一个答案。
两人纵马出城，直奔三大营，浮玉吃着凉风解释给她听。
“老侯爷并未告诉小姐，是为了小姐着想。既然皇上将扳指正式赐给小姐用，属下再不敢隐瞒小姐。”
“属下之父实为杨家家臣，昔年在您外祖父麾下任参将。二十年前，杨家军威名赫赫，是朝中唯一能抵挡金梁王向家军的部队。”
“而家主调用杨家军，靠的不是兵符，正是您手上戴的那枚兽面扳指。”
“那兽面扳指是先帝所赐，杨家军只认扳指和杨家血脉，杨家后人中谁戴那扳指，谁便是杨家军的主人。”
“只是家主死后，二十年前与金梁王一战的剩余五万杨家军，亦被分隔归化，属下与老侯爷也不知他们都分散在了何处。”
“想必皇上此时向您揭露这扳指的秘密，便是要让您重整杨家军，如二十年前的家主一般，力挽狂澜。”
倒是及时。
叶舜华一咬牙，猛甩缰绳再次提了速。
她向人要兵，却不知她手里竟早已有兵，只是不知在何处，不知如何调用。
她明白皇帝也是无奈，为何在此时才肯告诉她。
一开始国无战事，没必要告诉她，而后来她亲自向皇帝展露了将才，西萝一战立了大功，功高难免震主，皇帝防备她也是人之常情，便有意没告诉她。
而眼下，不告诉她已经不行了。
且皇帝的耳目该是天下头一份的灵通，她能想明白的事，估计皇帝虽为后来者，但也能通过调查，做到与她了解的情况差不多。
如此，更有不得不动用杨家军的理由。
毕竟，此战与二十年前那一战何其相似，敌我双方从将帅到兵士，归属都未变。
她身上流着杨家的血，她要对抗的人马，亦是披着祁王旗帜的向家军。
只不过二十年已经过去了，那些杨家军该已年纪不轻，还能用吗……
怨不得皇帝叫她别怪他，这时候给了她一支老弱病残队伍，却要去抗击敌人的二十万大军，她不骂街才怪了！
叶舜华带着几分怨气，牢骚满腹，快马加鞭赶到了三大营中的三千营驻地。
靠着腰牌横冲直撞，找到总督，素手一伸。
“你可认得这扳指！”
总督与经略正在议事，往她手上一看，相视一眼，齐齐起身单膝跪倒。
“十六年了……末将霍承恩，恭迎家主！”
经略迟疑道：“您是……您是襄王妃，您是小小姐，是不是？”
叶舜华长出一口气，带头的人认得就好，她还以为要一个个叫人出来认。
拉把椅子大马金刀一坐，十分疲累地点了点头。
“二位请起吧。不错，家母是杨家独女杨秋月。”
霍承恩激动之情溢于言表，连连摆手。
“去！快去点兵！再给神机营和五军营的老五和老六送信！让他们都拿出精神气儿过来！就说小小姐要带咱们出征了！”
接着又在叶舜华面前搓起了手掌，黑脸膛笑得通红。
“去年小小姐打西萝，末将等上折子想带兵去看看您来着，但是皇上不让，末将等不能违逆皇命擅离职守，只能各自点了最好的人马驰援小小姐。”
“小小姐，您看……那些小子的表现如何？”
叶舜华恍然大悟。
怪不得皇帝派的援军阵容可谓极尽奢华，不过是个百岁关，局势又在掌控中，围个城而已，竟连铁浮屠都出动了。
原来是他们这群杨家老臣动了私心。
“几位舅舅把人马都操练的很好，我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霍承恩被她一声“舅舅”喊得差点美出鼻涕泡，但还是连连摇头。
“可不敢可不敢，末将等担不得小小姐如此称呼，可折煞末将了。”
叶舜华点头说“好”，转而摆正了脸色。
“霍舅舅，您应该也知道当下的战事了吧，实话讲，此番对阵的人马，应该也是故人。我猜测，那二十万大军中的精锐，是向家军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