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滕州起兵
叶韶华不懂,接连追问,但清鸢实在不耐与她纠缠。
草草用会同安宁润说一说,近日去几次她院里给她作脸,便将她打发走了。
遐沧利用仪卫司的身份遮掩,帮她誊来了不少滕州的公文,以便她了解政务、军务。
清鸢忍着头疼,逼迫自己填鸭式吸收这一切。
好在安宁润得了新宠无暇来烦她,她也得了许多闲空,便在抵达滕州之后第四日,去见了于叔提前布置下的几枚重棋,滕州知州何叔运、总兵府副总兵马未,及参将汪卓辰。
约见地点在城东郊一处庄子里,是何叔运妻舅名下产业。
清鸢到了的时候,他们三人已等候了半个时辰了。
清鸢进门解了披风,遐沧躬身双手接过。
她往主位上一坐,底下三人齐齐跪倒。
三人都难掩激动之色,他们忍辱负重二十年,今日终于见到真正的主子了。
“老臣何叔运,原金梁王府审理,现任滕州知州,给九小姐请安。”
“臣马未,原金梁王府护卫司副职,现任滕州副总兵,请九小姐安。”
“臣汪卓辰,原金梁王府仪卫司典仗,现任滕州参将,主理水军军务,请九小姐安。”
听着这样陌生的称呼,清鸢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抬手道:“三位免礼,请坐吧。”
三人按捺着心情入座,一个两个都收着下巴,想看却又碍于礼数不敢直视她。
清鸢能感受到他们的情绪,心里也是又好奇又无奈。
在官场打拼了半辈子的人,也不知于叔到底给他们灌了什么药,才令人盲目至此。
深想无益,她深吸一口气,言归正传。
“此前途经梁州时,我见过于宾辅,从他口中得知滕州主要由三位大人负责。我初来乍到,但时不我待,皇宫内的情况三位应也已听说,说不得何时便会产生变化。”
“一旦皇帝病情危急,甚至是猝然离世,帝京群龙无首,便是咱们动手的最佳时机。”
“但这具体的时间咱们毕竟说不准,一切要看天意,故而所有人都必须随时做好准备。”
“今日我来,目的便在于此,我须得以最快速度掌握滕州,还要烦请三位将滕州的要紧情况简单说一下。”
清鸢口中的于宾辅便是那位于叔,因幼时养育之恩,也是小时候叫习惯了,清鸢随叶舜华去了昌乐有一阵,才算能在人前及时改过来。
宾辅为王师,亲王府常设两名,故不必称臣。
但于叔视金梁王为主,对其忠心耿耿,不称臣却非要自称为奴。
这一点,清鸢也是无可奈何,书信中便一直称呼着叔父,聊以表达于叔在她心里与众不同。
这些年清鸢一直跟着叶舜华,外头的事情都是于叔一家等人在操办,京城的情况早已送到了相关人手中,他们自然都知道。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年龄最大的何叔运先开了口。
“九小姐千金贵体,老臣等三人担不得九小姐一个‘请’字。滕州距梁州不远,又属膏腴之地,于大人便早早将老臣等二十余人派了过来。”
“时至今日,当初那二十余人仅剩七人,除老臣等三人外,另有四人主要经商,常年走船奔波海内外,好赚取供养大军的粮饷,为九小姐的大业添砖加瓦。”
“他们四人眼下还未归,只待他日回来再另择机会拜见小姐。”
“滕州目前要紧的事务,说起来只两件而已,倭寇与民生问题。说起来,此二者实为相伴而生。”
“滕州的确富庶,但富的皆是商贾与官员。在老臣三年前出任知州前,安氏君臣尸位素餐,当地官员亦只知弄权享乐,以至于倭寇三不五时抢掠,骚扰沿海地区,百姓的日子可谓苦不堪言。”
话及此处,何叔运苦笑了一下。
若非当地官员不作为,只知钻营媚上,他们还真未必能顺利掌握滕州局面。
感慨一叹过后,何叔运又继续道:
“不过九小姐不必担忧,如今的局势尽在掌握,有汪大人去岁接管水军,倭寇之势已大不如前,不敢再轻易造次。”
“只是百姓……还需要不短的时间休养生息,否则恐生民变。”
三人同时点头,清鸢也知道轻重。
这地方如今是他们的另一大本营,万不能乱。
稍思片刻,清鸢道:“既如此,我此番回去之后,会想办法让安文泽下减免租赋的政令,且先以……一年为期,届时看情况再行调整。”
三人无异议,称“是”之后,副总兵马未接着开了口。
“小姐若已将安文泽完全架空,那臣与汪贤弟便可进行下一步了。只要除掉臣头上那位总兵,滕州三万驻军与一万水军便可为小姐所用。”
清鸢瞧了一眼遐沧,遐沧当即道:
“禀主子、各位大人,安文泽的护卫司及仪卫司中,的确还存留着他的眼线,但自一入滕州,他便沉湎于美色,属下已命人将其滕州内的眼线或收买、或除掉了。”
“听仪卫司的仪卫正说,安文泽在京中还留有一些人,属下以为眼下并非斩断的最佳时机。”
清鸢一想,确实,若消息不能互通,也是无用。
安宁润身边的人被他们攥着,那在京中的那些人,便也是在为他们打探消息。
眼下留着也无妨,还省着查了。待他日消息送来,再动手不迟。
于是清鸢果断道:“三位都听到了,马将军需要做什么便放手去做吧,安文泽已到滕州,便是旱地的鱼,翻不起一丁点水花来。只要抓住他的心头好,拿到手令不是难事。”
三人又问了几句梁州与于宾辅的情况,因除了何叔运都不好久待,没多久便散了,先后自不同路离去。
回到祁王府后,清鸢旁敲侧击,连日催促着安宁润下了减免租赋的政令。
安宁润一开始并不当一回事,但他发现只要他不顺着清鸢,那三个新宠必没有好脸。
左右也是好事,安宁润便一件一件同意了。
减免租赋的政令一下,百姓身上的担子便轻了许多,滕州一日一日安稳,总兵也在短短十日后遭遇了“意外”,在出城游乐之时坠马而亡。
至此,滕州一切情况尽在清鸢掌控中。
又几日,安宁润留在京中的人传来了消息,皇帝病危了,襄王安永清受命监国。
皇后端着一碗苦药汤子,成日在弘德殿侍疾。
章院使与重明轮流值守,这次皇帝是真的病了。
他被气病了。
为避冲撞叶舜华生辰,新任钦天监监正与礼部和大理寺勾兑了一下,给严逾洁之父定的行刑日期在二月中旬。
人落入方毓厚手里,审讯的内容自然不简单。
身骄肉贵的严大人受不得刑罚,又听被判了斩刑,而唯一的救命稻草安宁润也已离京,当即忍不了了。
为了保命,他把如何行贿安宁润的事说了出来,还招供出了贪墨案是由他献给安宁润的大功一件。
皇帝看到诉状心口堵得厉害,未等看完便气昏了过去。
太医院的好手齐上阵,一通针灸倒是把皇帝唤醒了。
奈何皇帝醒了之后,身不能动、口不能言,连章院使都连说棘手。
元美人下的毒虽拔除了余毒,但到底是日积月累伤了皇帝的身子,皇帝本就一直在进补。
接连肝火大动,怒极攻心,皇帝的身子受不住了,一病如山倒,一夜白了头。
重明倾尽所学,全力救治皇帝,也只能暂时稳住病情吊住命。
在大皇子安仁荀与准六皇子妃贺还燕的帮助下,搜罗到了好些稀奇医书药典,重明与章院使点灯熬油的轮流研习。
在此期间,皇后衣不解带,侍奉汤药。
皇帝张不开嘴,皇后便用瓷勺撬开他的嘴,用麦秆一口一口将药度给他。
重明一套接一套新针法,章院使一副接一副新药方,如此才换来了皇帝突然一日只手指能动,在皇后手心中颤颤巍巍写下了一个“四”字。
皇后抹着泪问:“皇上的意思是让皓儿监国?若是,你就眨眨眼!”
皇帝艰难眨了两下眼,便又睡了过去。
于是安永清移居宫中,提前体会到了皇帝的艰辛。
只是这份艰辛落在安宁润的耳中,可把他气得七窍生烟。
“到底是轮到他了!储位到底是落在他手里了!他好在哪!无非是从中宫的肚子里爬出来!投了个好胎罢了!”
清鸢十分淡定,手中还捏着滕州的好些公文,做样子等着给他看。
殿中还有几位将官,包括遐沧也在,听闻京中的消息,都是来议事的。
闻言,清鸢抬眸看他,面上似乎带笑。
“殿下是否想再争一争?”
安宁润错愕,拧眉思索一会儿。
“父皇允他监国,便是属意于他,本王拿什么争?即便是争过了,名不正言不顺,岂非被会天下人骂乱臣贼子?”
清鸢把公文放在了一边。
“成王败寇,历史由胜利者定义和书写。况且襄王虽受命监国,但并未被封为储君。眼下是唯一的机会,皇帝病危,却未立储,谁争到了便是谁的。”
“纵使皇帝他日好转,木已成舟,为了朝廷稳固,国本不可动摇。”
安宁润有贼心没贼胆,还是犹豫。
“这……能行吗?”
清鸢心中瞧不起,却还是拿出了几分耐心道:
“丁太医不是说,皇帝已经动不得也说不得话了吗?那这监国的旨意,到底有是没有,全看人认是不认。”
“口谕不足以为证,不见圣旨,便大有讹传之嫌。有人篡权意图夺位,殿下身为皇子,自然该清君侧,拨乱反正。”
“只要殿下赢了,乱臣贼子,便是他人。”
“一应筹划准备,我都已为殿下办好,如今只差临门一脚,殿下莫不是反生了退意,想将皇位拱手让人?”
“上百万两银,殿下便任由白花了?只扔出去,听个响?”
安宁润拧紧了折扇,阴着脸沉吟半晌。
想到花出去的银子,他肉疼,想到日后要对安永清,尤其是对叶舜华俯首称臣,他更是牙痒痒。
在房中转了几圈,脚步忽然一停。
“本王这些年忍辱负重,筹谋至今,银子也自然不可白花。四皇弟已经抢走了本王太多东西,你们要为本王一样一样夺回来!”
开明三十九年六月初六,滕州起兵,举祁王旗帜,以“清君侧”为名,挥师北上。
因未见诏示圣旨,沿途州府官员顺服者众多,反抗者亦多数被俘或被斩于马下。
见此情形,安宁润惊喜不已。
他原以为他招买来的兵马,只经仓促训练,应对官军该难免吃力才是。
不想竟如刀切豆腐,摧枯拉朽。
战报入京,一石激起千层浪。
西萝之战去年刚结束,朝廷未过休养生息阶段,如今国库银两和粮草储备,支撑不了大军久战。
看着折子上对方兵马像是凭空出现,已突涨至二十万之数,安永清与褚固头疼不已。
安宁润身为皇子叛乱谋逆,能拿主意的自然该是皇帝,但皇帝如今病重,谁也不敢贸然叨扰。
若皇帝知道了这件事,还不知能不能撑过去。
安永清只得在叶舜华的指点下,派出了二十支留守卫并传令给附近各都司,发兵对抗镇压。
另着兵部、户部等官员,齐心协力筹措后备粮草事宜。
但二十支留守卫也不过十万余人,能拖得一时,却拖不得长久。
他只是监国,皇帝病发太突然,也并未来得及告诉他对应兵符等放在何处,他调动不了最精锐的上直卫和三大营。
如此,三十六支留守卫还要留下十六支,用以戍卫京师。
叶舜华也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皇帝这场病真的是谁也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