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夕阳
“今天晚上要盘点,所以你们可以先回去了。”
女人坐在柜台上,看着面前两个正在架子上收拾衣物的许寒鸦和林木兮。
许寒鸦和林木兮对视一眼,默默地把自己手上的衣服一件一件整理好,然后按照相同的尺码堆叠到一块。
店长叫白芙,听林木兮的说法,她似乎还是一个小有名气的服装设计师。
前几年从知名的设计公司离职之后,就自娱自乐自己开了这个店铺,平时卖一卖自己设计的服装。
“两个小鬼,又要去哪里鬼混啊?”
白芙看了看动作明显快了不少的许寒鸦和林木兮,手上漫不经心地在纸上写写画画。
鬼混?
许寒鸦听着这句话,愣住了,下意识地以为白芙在阴阳怪气,结果发现一边的林木兮自然地接了过去。
“哪能呢,顶多去东门买杯奶茶。”
“店长你喝吗?喝的话我给你带。”
“诶呦,这就算了,我都快变成猪了,再喝奶茶,过几年三高就找上我咯。”
白芙笑着看了一眼林木兮。
许寒鸦这下才反应过来林木兮口中的刀子嘴豆腐心是怎么一回事了。
白芙说起话来是不分对象攻击的,包括她自己
看着在旁边不说话的许寒鸦,白芙合上草稿本。
“行了,再看我我就当你心软要留下来陪我一起盘点了哦。”
许寒鸦奇怪地看向白芙。
“我又没看你”
“得得得。”白芙摆了摆手,“快走吧快走吧,两个小鬼,看着我心烦。”
“那我们走咯。”林木兮看向白芙,拿上背包朝她摆手,许寒鸦没什么好拿的,只拿上一瓶矿泉水,和林木兮一起直接走出店内。
夕阳西下,淡淡的辉光平等地洒在行走的每一个人身上。
许寒鸦看着远处的天空一角扑扇着翅膀飞过的鸟群,灰色的羽翼舒展在半空中,飞向遥远的高楼。
金红色的画卷上,一幕幕硕大的日轮倒映着这座城市的轮廓。
“好耶,今晚可以提前回去追剧咯~”林木兮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
她看向一边的许寒鸦:“寒鸦姐,我们要不一起去喝奶茶吧?”
奶茶?
听着这个词汇,许寒鸦默默地摇了摇头。
“我不喜欢喝太甜的东西,我喝水就行。”
笑话,一杯奶茶十几块起步,你还不如杀了我。
看着林木兮瞬间有些失望的表情,许寒鸦歪头,坏笑着揽住她的肩膀。
“不过没关系,妞,姐姐我可以陪你去买。”
“诶呀,什么啊,寒鸦你别太离谱!!!”林木兮涨红了脸,两个人吵闹着在大道上走远。
傍晚的风总是带着入夜的凉气,以及太阳消退的温暖,许寒鸦紫色的长发别出一缕,在车窗之外放肆的飞着。
她喝完手上的矿泉水瓶最后一滴水,趴在不锈钢的栏杆上看着远处沉入江面的红色太阳。
不知道顾栖下班了吗?
许寒鸦歪头,看着空荡荡的公交车,再过两站就是滨州花园,也就是滨州市别墅区那边。
然后再过一站,就是临江大道,在哪里可以概览整个滨州市入海口的江景。
她忽然想去那边看看了。
说走就走,许寒鸦放任着自己错过了滨州花园站,整个人轻佻地下了公交车。
远处的石质栏杆之外,汹涌的滨州江咆哮着汇入入海口,在远处一望无垠的一点。
就是触目可及的大海,许寒鸦看着红霞在无限的海平面上燃烧,飘散成散开的雾气,洁白的海鸥远远看去,如同带着火焰的流星。
不认识的海鸟用红色的爪子抓附着栏杆,黑色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这个紫发的奇怪少女。
常年经受海风的吹拂,栏杆上自带咸湿的触感,边缘甚至蔓延了些许盐花。
许寒鸦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些洁白的晶体渗透进石头的缝隙之中,在夹缝中塞满了晶莹剔透的颗粒。
好似在逼塞的洞穴之中长满了璀璨的石英立柱。
她看得入神。
洁白的海鸥在天边自由地飞着,而紫色的乌鸦却孤零零地站立在鸦群之外,孤独地凝视着地上生长的盐花。
她深呼吸一口气,却看见在遥远的步道一角,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子沉默地站在栏杆之上。
漆黑的卡宴停在他身后的不远处,黑衣的男子目光悠远,双手合十。
许寒鸦愣住了,她甚至没想到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看到顾栖。
“顾,顾栖?”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喊出声却发现自己视线里的那个人朝自己这边缓缓扭头。
深邃疏离的黑色眼眸之中带上了一丝错愕。
许寒鸦看着顾栖,忽然想要逃跑。
她发现,在这个人面前,她是弱小的,她会无意识地宣泄自己的负面情绪。
一开始,她以为自己只是想要激怒他,而现在她终于明白了。
自己只是想要吸引面前这个男人的注意,就好像孩童哭闹吸引父母的注意一般。
她戒备着这个人,却不由自主地想要对方注意到自己,好似盘旋的飞鸟想要寻找栖息的枝干。
许寒鸦直到这一刻,终于认清了自己内心的纠结。
“怎么在这里?”顾栖缓缓走过来,他身上带着一股好闻的松香,在还算猛烈的海风之中如同摇曳的松柏一样。
虽然淡的几乎闻不见,却几乎无时无刻能感受到对方就在这里。
“今天店里要盘点,店长提早下班,想着没事干,索性就来这里看看日落。”
许寒鸦一口气说了一大串话,这还是她第一次和顾栖说这么长的话,就这几天屈指可数的几次对话来看。
她不是在阴阳怪气就是在暴力输出。
“这里的江景不错,我基本上没事也会开车来这里逛逛。”顾栖目光柔和,刚才眼底的疏离悄然换成了一种出乎意料的闲适。
“嗯。”许寒鸦点了点头。
顾栖别过头,看向旁边紫发的少女,轻笑。
“不和我憋气了?”
许寒鸦一愣,下意识想反驳,对意外地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眼眸。
她淡淡地摆了摆手。
“我是和我自己过不去。”
“那现在呢?”顾栖想了想。
许寒鸦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自顾自地把头靠在自己放在栏杆的胳膊上。
紫色的发丝在海风中飘扬,太阳在坠落,黑夜在起伏的波澜上悄然靠近。
顾栖看着面前的少女将头别了过去,看不清表情。
过了一会,许寒鸦看着面前靠近的黑暗,她眼里闪过迷茫。
“你说,承认自己的软弱是可耻的吗?”
“不,我觉得这是很正常的事情。”顾栖淡淡地说着。
许寒鸦看向面前这个情绪稳定到几乎没有起伏的男人,颇有些意外。
顾栖看向她,歪头。
“就比如说,一般情况下,我希望合作方不会推延既定的日期。”
“但事实上这是时常有的事情,特别是会遇到一些一拖再拖的厂商,火烧眉毛了还一通邮件过来。”
“内容大概是,在做了在做了,别催了。”
许寒鸦听见顾栖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着这些无奈的话,不由得笑出声。
“所以呢?”
“所以有的时候我会很恼火,甚至生气。”
顾栖看着许寒鸦,语气温和。
“软弱也好,愤怒也罢,这些情感都只是感受本身。”
“更重要的是要直面这些情感背后隐藏的问题。”
“直面问题么?”许寒鸦若有所思。
“是的。”顾栖点头,“不过有的时候宣泄出来或者找个地方躲起来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逃避虽然可耻但是有用,尽管我们需要勇于面对。”
许寒鸦点了点头。
顾栖看着旁边矮自己半个头的少女,转身走去。
“走了。”
“去哪?”许寒鸦一时间脑子卡壳,看着这个突然转身的黑衣男子。
顾栖背对着她摆手。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