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请君入瓮
客栈里，刚吃过早饭的李希夷静静躺在床榻上，闭目养神。
身边坐着穿了齐胸襦裙，做小家碧玉打扮的朱碧，正用纤纤玉手轻轻柔柔地帮他按摩双腿。
昨夜，应对和疯狗一样的红发鬼给他带来了身体上的疲惫，但心里的某个症结让他更加困惑。如果这个不可思议的猜想是真的，那现象背后的真相将血淋淋到可怕。
噔，噔，噔。
有脚步声走近，李希夷睁开双眼，同时敲门声响起。
门外人影恭恭敬敬地站着。
“敢问可是李希夷李公子的住处？小老儿是凌府大管家凌忠，有要事求见李公子。”
李希夷坐起身子，示意朱碧开门，自己则是倒了杯两杯茶招待客人。
门外有两个人，只进来了一个，是个面相儒雅和善的中年人，身材高大，浑身带着浓郁的书卷气，像是一位敦厚君子。
而叫门的老人朝李希夷温和笑笑，目光有种看自家子孙的慈蔼，抱着半块门板宽的大刀站在门外一动不动。
李希夷从没有见过这个中年人，但他认出了那把刀，刀身套着的八个铜环太过醒目，更不用说昨夜怒斩八方，敢迎千万敌的狂战刀气，令人永世难忘。
所以中年男人的身份很清晰。
他连忙站起来执晚辈礼，恭敬道：“晚辈李希夷，见过凌伯父。”
“不必多礼。”
凌战笑着挥挥手，示意坐下说话。
挥手时，房中吹起一道清风，正站在门口的朱碧只感觉身子一晃，反应过来后，人已经到了门外。
啪一声，门轻轻自动关上。
朱碧惊诧低头看了看自己动都没动过的脚，疑惑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旁边老头冲她礼貌笑笑，没有说话，自顾自当起了门神。
虽是第一次打招呼，凌战却对李希夷表现得很亲切，完全不像一个手握一方势力的先天宗师。
“世侄既然到了三江城，为何不直接来凌府找我？反而兜兜转转先结识了忘羡那小子，他呀！因为三年前的一些事，有点疑神疑鬼，你替他治伤，他还怠慢了你，实属不该，这里我这个当爹的，替他赔个不是！”
说着他竟然真的向李希夷恭恭敬敬赔了一礼，袖袍低垂近地，便是习古法的大儒当前，也找不到他动作的半点不对。
李希夷明白对方知道了他身份，只得苦笑着扶起凌战，“世叔言重了，万不敢当！”
难怪要清场关门，这要是让外人看见，不得惊掉下巴。
“当得当得。”凌战打量了一番眼前少年，颇为感慨地说道：“单单是你救了我儿性命这一桩事，我再怎么感谢你都不为过，更何况这两日你因小女之事上下奔波，甚至惹得被魔教红发鬼追杀，这份情谊世叔都看在眼里，李老当真有个好孙子啊！”
“晚辈只是做了一些该做的事罢了，更何况追查此案也并非都为了芊儿妹妹一人。”李希夷说得十分坦率直接。他比凌芊儿大十天，叫妹妹也没什么错。
凌战眼中全无怪罪之意，只有浓浓的惭愧：“这我从忘羡那里倒是听说了些，不过依旧是我违背婚约在先，愧对先父，更对不起你李家。”
李希夷笑道：“世叔不必如此，晚辈此行到三江城来，本就是为解除婚约而来，听说芊儿妹妹与心爱之人将成好事，我高兴还来不及。”
他说的是实话，但落在凌战眼中，颇有几分掩饰之意，又联想到自己儿子说，他和凌仙儿不过两面之缘，又岂是真的一见倾心，足见这可能是李希夷早就想好的托词，只为不让自己这张老脸更加难堪。
相通此节，凌战不由得更加愧疚，恨不得当场再生两个女儿补偿给这孩子。
“当务之急，还是要将她们二人先寻回来，化解此次的风波。”
李希夷及时换了个话题，抓住眼前机会向凌战说道：“世叔，我想再到芊儿妹妹房间寻一下线索，可以吗？”
他要去验证一下内心的猜想。
……
花眠阁不是一座寻常小楼，而是一艘画舫，又或者说是花船。
三江城水运发达，南来北往，西去东回的豪商无数，赚了银子自然要消费，而最能花银子的地方有两个，一个是赌坊，另一个则是青楼。
花眠阁就是座青楼，三江城内价钱最贵，格调最高，美人最多的青楼！
没有男人不想在花眠阁里逍遥一夜，那些逍遥过一夜的往往也会想这辈子就沉湎在这百花丛中，至死方休。
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
明里不见人头落，暗地使君骨髓枯。
江博易就是这群愚夫中的一员，他是东海盐商，富甲一方的存在，每年自东海往内陆运盐，都会经过三江城，受老朋友邀请，他会在花眠阁小住一段时间。
这是一段很快活的时光，夜夜笙歌不说，每天都能换一个不同风味的美人享受，或者大被同眠，几天几夜都不用下床。
如此一来便是铁打的身子也有些消受不起，江博易三十出头渐渐有了搏不易的驱使。
即使是每日服用大补之药，他也有些力不从心。
他不甘心，想了很久，最后终于想通了为什么。
天下青楼里的女子大多都一样，玩多了便没了新鲜感，腻了，就得缓缓口味。
江大盐商回顾往昔岁月，发现自己什么女人都睡过，但唯独没睡过小老虎一般的江湖女侠。
他问贴身护卫：“听说习武的女子皮肤紧凑，光滑细腻，骨肉匀称有质感，床第之间更能开发出许多难以解锁的姿势，不知是真是假？”
护卫答道：“这……大部分确实。”
“那你帮我找一个江湖侠女，要年轻漂亮，最好是个雏，而且性子要烈，我要亲手驯服她！”
护卫听说后一脸为难，你都虚成什么样了自己没点数吗？又不会武功，找个性子烈的女侠来，怕是你裤子都没解开就被人弄死了。
护卫表示他做不到。
江博易气得连抽他两个大耳刮子，抽得自己气喘吁吁，而耿直护卫甚至表现得感觉多疼。
于是满肚子怒火撒在了晚上来伺候的花眠阁美人身上。
偏偏过了几天后的晌午，刚睡醒的江博易迎来了一个好消息。
“听说江老板最近心情不太好，我家刺史大人得知后，专门替您物色了一个小美人，特意派妾身给您送过来。”
“哦？敢问梦锦姑娘，是个什么样的美人？竟然让你亲自来一趟。”
“是个小丫头，前几日进城时惹事，打断了五个路人的腿，还把前来管事的衙役暴揍一顿。”
江博易瞬间眼前一亮，这不正是他心心念念的侠女吗？而且动辄打断人腿，一听就不好惹，还是个丫头片子。
他把床上两个使尽浑身解数陪了他一整晚的少女统统踹走，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裴应老兄果然深知我心呐！”
花眠阁顶楼。
穿着朴素白衣，笑起来温柔似水的梦锦姑娘指了指身边的麻袋说道：“我已经封了她的穴道，还下了软筋散，能让她保持清醒，但绝对不能反抗。”
“姑娘考虑得真周到，太感谢姑娘了，也太感谢裴兄了！”
江博易打开麻袋，入目果然是一张倾国倾城的青涩面容，如清水出芙蓉，美得不可方物，再加上侠女身份加成，几乎让他不能自已，更何况这少女还瞪着一双美眸用杀人一般的眼神看着他，他只感觉自己心都要激动地跳出来了。
“美！太美了，这个眼神更绝，就好像要杀了我，哈哈哈……”
下一刻。
他果真感觉心口一阵剧痛。
低头，只看见一只白嫩小手伸出两根手指抵在他胸口，被他视为待宰羔羊的小美人站了起来，雷霆一击，给他带来了真正的死亡。
“她不是……被封……下药了吗？”
江博易临死也难以置信的眼神转向梦锦姑娘，只看见一张似笑非笑的面容。
再然后，他就没有然后了。
“呸！你们要是一直用幻仙迷魂药也就罢了，区区闭气针配上软骨散就想控制我？真当我凌家可令诸邪退散的纯阳罡气是摆设不成！”
凌仙儿随手甩出几根漆黑钢针，脚尖轻点，似天女起舞般于空中留下数道残影，人随针至，逼近房间里的另外一人，浑厚纯阳罡气形成护罩，气势凛然道：“说！把我芊儿姐姐关在哪里？”
梦锦姑娘此时做惶恐状，紧忙后退，仓促间抬手甩出三枚琢龙钉，手法精妙，三钉齐发却连成一线，速度快若闪电，一钉中则三钉中，是破甲利器，对罡气护罩也有奇效。
“唐门暗器手法！一箭诀！”
家传渊源，凌仙儿一眼就认出了眼前女子所用武功，自然不会傻乎乎硬接，而是施展绝妙身法于空中腾挪转换身形，一掌拍出，如天女散花，避无可避，直接落在梦锦身上，将其打出门外，再追出去时，只见外面莺莺燕燕无数，却没了梦锦的影子。
“糟糕！没留下她。”
凌仙儿懊恼地跺了下脚，“我跟芊儿姐姐分开了，此时也不知她到底怎样！”
“对了，刚刚听这俩人说话，提到了几个名字。”她回想起来，“江老板是那个刚被我杀了的畜生，梦锦就是逃走的那个女人，还有个是刺史大人裴应……”
这时，一个个人影从四面八方涌上花眠阁。
哐！
有把刀从天而降，凌战劈开阁顶，身着儒袍，狂暴战意威压在场每一个人，颇有种内圣外王的气质，没有一个人敢轻举妄动。
他一眼就看到了凌仙儿，踏空一步便到其身前，“仙儿侄女，你没事吧！”
凌仙儿赶忙摇头道：“我没事，十一叔，我这边的事待会儿解释，你赶快去救芊儿姐姐，我这两天跟她关在一起，关我们的地方四周晃荡，有潮水声，应该是在靠近船底的地方。”
“好。”
不待凌战行动，听到这话的徐仲辛一个猛子就带人扎进了底部船仓，可惜扑了空。
几人看着断在眼前的绳子，暗叹一声该死，被转移了。
他们跟着梦锦而来，略加布置后立即动手，本以为速度已经很快，没想到敌人的速度更快！
“梦锦人呢？也没找到？”
到手的希望落空，徐仲辛急得直抓狂，等到凌仙儿下来时，急不可耐问道：“还有其他线索吗？”
“有，我听到他们谈话，提到一个人。”凌仙儿毫不犹豫地说道：“应该是景州刺史裴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