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神仙
两人戴上花娘给的幕离，下了船，又立即上了马车。
由于是深夜，街上并没有人，只有车轱辘的声音一个劲地响。
装饰精美的马车内，花娘坐在正面，苏婉和女孩分坐两边。
花娘看着苏婉依旧不吵不闹，心里猜测苏婉是自己跳水自杀的。不然深闺小姐怎么会在晚上孤身落水，流落青楼也不见激烈反抗？
不过倒是便宜她了，白捡了这么一个极品。就是要防着她再自杀，但进了她的手，想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想到这里，满意地对两人道：“给你们讲讲我们逍遥楼的规矩。”
苏婉听了一路，无非是要自己事事都听她的，不能反抗罢了。
“从今天起，你就叫欢颜了。”最后花娘笑看着苏婉，脸上细小的皱纹挤开一层白粉。
啊？苏婉眼神一冷：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开心了？！
花娘又转过来对女孩说话，嘴角的弧度还没下来，眼睛里的笑意已经全然没有了：“你以后就叫怜儿。好好做事，伺候好欢颜。”
“是！”那女孩原本就紧张，这下更是被吓到，缩着脖子，迅速而小声地回答。
外面渐渐有丝竹声夹杂着人声传来，马车停下，花娘，苏婉和怜儿先后下了马车。
有光亮透过幕离洒在脸上，四周一片黑暗，只有这座楼还是灯火通明。
花娘带着他们从后门进去，上了二楼。怜儿紧跟在苏婉身后。
“花娘，你回来了！”
身后传来一个柔媚的声音。有人踏上楼梯跟上来。
“这是新来的妹妹吗？”
说着就拉起怜儿的手，“到姐姐这里来玩啊。”
怜儿身体一僵，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潇潇，这不是你能管的！”
花娘神情凌厉地看过去。
潇潇手立刻就松了，再不敢说话。只能眼看三人进了最里面的房间。
“你这是干嘛呢？惹她生气了吧。”另一个蓝衣女子走上来。
“还不是想知道新来的长得怎么样吗！”潇潇皱眉，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娘又生病了，要是王公子再被勾走了……”
“你管她干嘛，当初要不是她卖了你，你早就成亲了。”
“她毕竟是我娘，我只有她一个亲人了。”
“你啊！”
这边苏婉进了房间，桌上已经备好了整桌菜。花娘本来都坐下了，又被人叫走，走前叮嘱道：“欢颜，这几天你都不要出去了。免得外面的人冲撞了你。有什么吩咐怜儿就可以了。”
苏婉看着门关上，脸色阴沉。自己连门都不能出，而且听她这话，留给自己的时间也只有几天。
怜儿还站在一旁，对着满桌的菜咽口水。别说她现在饿得不得了。就是平时，天天啃窝窝头的她，哪里吃过这么好的饭？
“坐下吃。”
苏婉开口。
怜儿惊得身体一抖，小心看向苏婉，见她坐得笔直。一口一口，慢慢地吃。还是不敢就这么坐下。花娘已经教过她规矩了。
“坐下吃。”
苏婉又说了一遍。
语气并不重，但听在她耳里就像惊雷一样，吓得立马坐下了。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没有表情，也不怎么说话的苏婉比花娘的气势还要强。
战战兢兢夹了一口面前的菜，不禁瞪大眼睛，太好吃了！以后每天都能吃上这么好吃的菜吗？！但也不敢大口吃，只敢学着苏婉的样子来。
见苏婉很快放下筷子，虽然难受都想哭，也马上放下。
苏婉看也不看她，再次下命令：“继续吃！”，自己则拿出《初级灵草药性集》看。
修士五官灵敏，一进楼，她就嗅到空气中充斥着的除了各种女子香味以外，还有被掩盖的情欲的腥膻味道。在乐声和笑声下，有女子痛苦而压抑的尖叫。
这些她都曾经十年如一日地经历过。
现在无时无刻不刺激着她。
压抑着毁灭一切的冲动，手指轻轻翻开了下一页。
而被苏婉说的怜儿愣了愣，才继续吃，只是吃着吃着，就眼眶酸涩，控制不住地掉下眼泪来。
一楼正中的圆台上，刚刚结束一场表演。若烟抱着琴下来，应付过纠缠的客人，急忙回了二楼的房间。
上床，轻轻敲了敲墙壁。很快也从对面传回来震动。拿了梳妆台最里面的药膏，下楼打了盆热水，才打开隔壁的门进去。
没有点灯的房间，亮白的月光照进来。第一眼看向床上躺着的人，赤裸的身体，露出的部分就可见青紫伤痕。她眼里含泪地看向若烟，满怀依恋地唤了一声“姐姐！”
如烟将水放下，坐到床上，咬牙掀开被子。看到不堪入目的惨状。眼眶一热，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太过分了！”
床上的女子，也就是豆蔻，抱住如烟的腰，头枕进她怀里。眼泪簌簌地流下来，声音沙哑地控诉：“姐姐，那个赌鬼怎么还不死！”
豆蔻有个常客，是绸缎庄的次子，好赌，每次输了，一定会发泄在豆蔻身上。甚至可以从伤的轻重判断赌输的轻重。
若烟环抱着抚摸她，手中是如锦缎般的青丝。心疼地不得了。
“豆蔻儿，我先给你涂药。涂完药就好了。”
豆蔻看她拿出的药，皱起眉：
“这么贵的药，姐姐你还是留着吧。我用十叶堂的就可以了。”
“说什么呢，你还怎么年轻。好好养身体，以后嫁个好人家，过好日子！”
豆蔻内心一阵怨愤，她们能嫁给什么人，正经人家怎么会要青楼女子？无非是做个外室或小妾。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到那个时候。
但是姐姐总这样认真地期盼，她又能说什么？况且不止姐姐，这也是楼里的姑娘共同的期盼。
不再说话，任由若烟为她涂药。
纤长柔软的手指沾上药膏，轻轻打圈揉化，清凉的感觉果然和便宜货不一样。仿佛疼痛瞬间就被缓解了。
突然想起什么，问道：
“姐姐，不是说又有个新人吗，怎么这两天没见到？”
“刚刚听潇潇说已经来了，有两个人，住进了二楼最右边的浣花溪。”
“那还真是好待遇。”豆蔻有些嫉妒。
“听说花娘很是宝贝，没让人看。”
“让花娘宝贝，可真稀奇，反正总要卖个好价钱吧。有好戏看了。”
若烟知道她只是嘴上这样说，心里并不高兴有人进来这个魔窟。手指又沾上药膏，“有些疼，你咬着我的手。”
豆蔻闻言拉起若烟涂药的另一只手，推开衣袖，上面还留着没有消的牙印。换了个地方，咬上去。难以忍受的的疼痛来袭，牙关紧合，将这疼痛传递给唯一疼爱她的人。
结束后，豆蔻出了一身的汗。
若烟为她清理了，又用指腹抚去她眼角的泪珠。
豆蔻抓住她的手，放在脸颊边，眼泪又水一样地滑下来，如梦呓般呢喃：
“姐姐，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为什么神仙还不来救我？”
“都会来的。神仙会来的。”
若烟看着她月光下姣好的侧脸，一遍一遍重复。
每当这个时候，豆蔻就会念叨她的神仙。据她说，小时候曾经有个神仙要带她走的。这么多年，她一直在等神仙再来救她。
要是别人说，她是不信的。但她的豆蔻儿这样说，她就真的相信，总有一天，会有神仙来救他们，出这苦海。
云层隐去月光，两人相拥而眠的身影沉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