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杀尽江南百万兵，腰间宝剑血犹腥。四
城楼上几个士卒还在为昨夜的敌营战事正聊的有声有色。
突然城内马蹄雷动，城上的士卒们看着卫敬带领着三万晋塞铁骑赶赴而来。
“ 开城门！” 卫敬不怒自威道。
……
万数兵马浩浩荡荡朝着北魏攻城营寨奔赴而去。
两炷香后，眼前便依稀可见营寨外围，所过之处，皆是残破不堪，空气之中弥留的血腥气味久久不散，就连坐下的战马都有些惊慌失措，马蹄不住的踢踏踱步，随处可见的血渍肉发混在沙泥之中，晋塞铁骑似是淌入一片宽广无际的血海里，不知哪里聚集而来的不知名飞蝇蚊虫，众人所过之处便引得满天乱飞，待人过后又聚落在血沙之中。
一眼望去，满目疮痍，依稀能看到被撕毁破坏的营帐血迹斑斑，整个场景诡异而阴森，虽说是白天，但此刻敌军的百里连营却寂静的悄无声息，无不在提醒着他们，昨夜这里经历过他们所无法理解的腥风血雨。
卫敬所带的三万精兵强将皆是尸山血海爬出来的，但此刻众人也不禁后脊发凉，哪怕是杀鸡宰牛，一夜之间，连个骨头都没剩下？这魏人到底什么成色，他们心里门清，两军对阵厮杀冲锋，百回有余，再惨烈的场景都远远比不过如今，这种渗人的画面给人的视觉冲击，无法用言语表述内心的不安，仿佛还可以感受到他们在面对敌人时那种绝望与恐惧。
铁盔之下一个副督军，坚毅的脸庞此时也多了些许慌张，冷汗直流，他喉咙一哽，“ 卫城主……这都是王爷一个人所为吗？”
卫敬也错愕的望着眼前的一切，他自是知道北魏敌军面对的是什么样可怕的敌人，那神鬼莫测的阴猖兵马岂是常人所能打败的？虽然心里已有准备，但真正看到之时还是不由着内心发怵，他在震惊之余不勉庆幸，如果是晋国面对这样的敌人，他们又该拿什么去抵挡？
“ 北疆王有令，这里的事情先不要对外伸张，以免敌人有所防备，全军散开，寻找一下看看有没有活着的。”
就在此时，卫敬感受到一股让人心悸的威压从身后长空万里以极快的速度掠过天际，他仰头望去，定了定心神，便率领人马顺着白光坠落的轨迹，向北边百里戈壁外疾驰而去。
……
原本打算晌午时分到达诛戎城的温意，临过江时，便感受到刘长卿气息不稳，忽上忽下，她虽然有嘱咐过一切等她回来，可眼下情况，她是料定他已经先动手了，她不清楚一向谨慎惜命的少年，在自己离开的这几天遇到了什么，也顾不得想旁的，锁定了他的气息后便心急如焚的赶了过来，直到看见在一处戈壁盘息的心上人，才松了口气，还好人没事。
一旁两座似山丘丈高的神鬼，守在一旁巍然不动，朝着天上神情自责，抱拳一拜，“ 某等见过温夫人！没有保护好主公，还请温夫人责罚。”
温意落在少年身旁，见他闭目盘坐，宝相庄严，脑后发出红白相间微毫轮光，一身白玉蟒袍，历经生死搏杀如今也是血迹斑驳，但他伤势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恢复着，鼻息呼出带着杂质的腥血之气，不出三寸便挥发而散，体内五脏玄冥，洞汇交彻，似江海之奔腾，如临渊之深邃，气势如虹而不外溢，雷火交融藏于脉轮。
玉硕娇娥转身望向典魏，不待她先开口询问，“ 某本想带主公回诛戎城再歇息，但路上遭遇北逃的敌军，虽不是主力，也有小千人之众，躲避不及，便打杀了起来，毅德与李孝义闻声便率众而来……”
典魏把昨夜战况与温意大致讲述后，便看着卫敬率兵朝着这里而来，兵马走到距离他们一里开外便蹙步不前，温意抬眼看向远处的带兵之人后，飘飘然向他飞过。
卫敬坐于马背之上，平视眼前素衣娇娥一眼，便率众下马拱手道，“ 下官拜见王妃，我听刘先生令现带兵出城打扫战场，不知王爷可还安好？”
素衣娇娥颔首空灵道，“ 你们辛苦了，一切按文成公的意思做吧，王爷安好，这里就不需要你们守着了，该忙忙去吧。”
卫敬等众再次躬身一拜，红着眼眶望向她那被鲜血染红的白玉华服少年，片刻后便率众转身而去，他在出城之前问过刘文成，为何敌探如此急于暴露自己？那灰袍儒生看着他笑而不语，随即卫敬自己也哑然失笑，是啊，且不提梁氏宗族与先帝的种种是非因果，他梁赞元是打心里不看好南晋，就连他自己也已经抱着必死的觉悟了……
……
盘膝而坐的少年此刻呼吸若有若无，似乎进入了玄而又玄的妙境，而跪卧在他身旁的温意似是心有所感，如白色琥珀般的美眸，垂目眼前，满是怜惜，随后气息释放周匝千里，静守在他一旁。
一山明水秀之地，少年郎一袭染血白衣，长身而立于湖泊旁，他审视着自己全身，凝视着本已断掉的手指，又抬头环顾四周，天上白茫茫雾气一片，眼前山水华庭之中却坐着一道骨仙风的长眉老人，“ 咦，我是死了吗？这是什么地方。”
“ 呵呵呵，小友因何而来啊？” 那盘坐华庭之处的老人笑呵呵的问道还是一脸茫然的刘长卿。
刘长卿警觉的望向湖泊远处，心道这么远的距离都能传递过来，这里是哪里？他又是何人？
老者见他不言语，笑道，“ 这里是所谓的方寸之间，又名称非想非非处，刻意寻求而不能得之地，是人心灵空明之际可舍弃真我时方现全身之处，我在此等候你多时了，我再问你所来何事。”
刘长卿大惊失色，“ 这是我心里？你是怎么住进来的？”
“ 哈哈哈。” 老者拍掌大笑，随即一挥手，刘长卿身子未动，却感觉眼前场景在飞速倒退，须臾之间便坐于老者对面，看到眼前少年惊魂未定状，老者不禁莞尔，“ 小友莫怕，老夫只是显化而来，并非住你方寸之中。”
“ 你是谁？找我啥事？” 刘长卿看着眼前老人不像谋害自己，迟疑片刻后还是低声问道他。
“ 哈哈哈！你这小儿有些意思，若不是你得了那气运宝物，老夫也不会出现于此，在此世间老夫曾唤作玄天真人，飞升之际留精血于此物之中，等到了一定的时候，方才能显化，按理以你的命格已是死人一个，却活脱脱的还在人世，老夫观你非此界生人，又得气运宝物相助，怪哉。”
刘长卿错愕不已，但听到他的名头后，就知道为何在此能与他相遇，随后向他郑重一作揖，笑问道，“ 前辈如今已是跻身大道，位列仙班？ ”
老者抚须含笑片刻后，悠悠开口道，“ 凡尘俗称罢了，也非不死不灭，天地抱阴阳，人心分善恶，何者为道？ 即心中所愿，故称之为愿力， 愿力即心中所执， 执念无有对错，众生芸芸，有人得正道飞升入天门，亦有遁走邪门走火入魔，正不知，己为正，邪不认，己是邪，所谓君子常错，小人无过，天道无常，圣人无为，顺天应人即是善，祸害苍生便是恶。
万物讲平衡，没有绝对黑白，你认为的善可能既是他人之恶，所以，向外求不如向内观。
这世间八万四千法门，何处不是悟道场？ 世人因果交织，善恶徘徊不定，方寸之间念念转瞬，弹指刹那相随境转，凡夫俗子往复生还，现你即已入道，不知你是走在哪一道？”
老者话毕，抚须笑看眼前沉默少年。
片刻后，少年轻叹一声，轻声道。
“ 不瞒前辈，我两世为人，入不入道，我并不在意，有时感觉自己只是被命运推着往前走，不怕前辈笑话，我这辈子开始就想发点财，其他的我无所谓，他们谁当不当权的不影响我，不成想结果却拼到这般境地，若非让我选个活法，这一路经历除了温意，其他我都不在意，我也不愿祂们为谁而死，但承了别人的情，我是一定得还回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