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边塞漠北初遇江湖第一，草原上的海东青。二
养心殿内，众人严阵以待，王明远与陆云生站于天子左侧，右侧则摆放了一张金丝罗汉床椅。
高远看着一旁端坐着的玉面娇娥，亲切拱手道，“ 不知嫂嫂为何而来，也不派人送份信件，我也好提前得知为嫂嫂接风洗尘才是，我大哥近来还好吗。”
温意美眸底跳跃一丝波动，似血红唇上扬，玉指缠绕银丝，缓缓开口道，“ 不劳愚弟费心了，妾身为何而来，这不是明知故问，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
一旁的王明远眼神带着漠然，手持打龙金鞭，面无表情看着对面。
陆云生负手垂目略作沉思，食指与拇指来回摩梭着。
高远没想过远在天边的少年连他这小心思都察觉的到，不由苦笑，正欲解释。
那略带一丝冰冷的空灵接着道，“ 卿哥让妾身给他的愚弟带句话，晋国之地的这件事儿，他承下了就不会反悔，当初问过你能否当好这个皇帝，你能做到你所讲的就好了，至于这江南州郡的事，你们想法自己解决，那不在北疆范围之内，至于夏竭的心意，卿哥同意，加上这件事，你现在欠他两份人情，还没有想好问你要什么，等将来想好了再与你说。”
看着沉默的众人，温意把玩着银丝，也不急于要回答，两位文官大儒看向正坐中央的少年，见其轻微后靠，半晌后，左侧面若蛟龙一白玉长衫大儒朝着她拱了拱手。
“ 温夫人，将来这北疆与南境难不成要南北自治了？” 王明远凝重而视，正色道。
温意饶有兴致打量着他，轻笑道，“ 当时，高远可是承诺要与卿哥共享荣华富贵，南北自治也不是不可，难不成现在才坐了这龙椅，不认账了？”
陆云生捏了捏手心，眼底带着一丝诧异。
高远仿佛感受到二人的惊讶，自己刚刚建立起来的威信似乎瞬间被打垮，当着那两位亦师亦友的肱骨他有些如坐针毡，少年低头沉思片刻，坦然一笑，站了起来，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走到她面前，微微躬身，平和道。
“ 嫂嫂批评的对，是愚弟迟钝！”
随后看了一眼身后的二人，又转过脸来，眸子清澈的看向温意，“ 王先生常讲，做人要以诚信为本，万不可做背信弃义之小人，大哥虽不过问朝堂政事，却心似明镜透亮，还望哥哥嫂嫂莫怪，愚弟也实属心急，反倒落了下乘。”
他高远过去虽是玩世不恭，经常借着他大哥的名头招摇过市，但这一年多的经历他也看透了许多，明白在绝对力量前，他所守护的东西好像可以随时被风吹倒，尤其想到自己父皇临终之际的嘱托，就更不容他坐在这个位置有任何偏差。
王明远正欲阻止，却被陆云生暗中一把抓住，笑着摇了摇头。
温意并腿端坐，美眸平静，看着眼前的少年，大殿内寒气逐渐消散，她嘴角勾出一丝弧度，接过那碗茶水放在一旁，轻声慢语道。
“ 记着自己说过的就好，你也清楚，卿哥志不在此，百年轮转沧海桑田，这天下德者居之，你若民心所向，何苦用计于此，下次再有心思直接让人来信于卿哥即可，用他的话讲来，既是半个朋友，那就有些交情在。”
高远心中轻叹，脸上闪过一丝歉意，向着女子郑重拱手一拜。
“ 嫂嫂的话，愚弟铭记五内。”
“ 好了，妾身走了。” 说罢，便起身往殿外走去，美眸余光看着帘后藏着一金釵颜妃，正偷悄悄的看着她，于是温意侧脸看向她，那女子吓得又躲了回去，玉硕娇娥莞尔一笑，没有言语，但心中肯定，那个骨瘦如柴的枯草老头，这次是真心辅佐这个少年的。
高远跟在身后，欲送往，女子摆手示意留步，便迈出殿门，脚下升起飞虹直挂天穹，几个闪身便渐行渐远……
二臣走了过来，站在少年旁边。
“ 若我晋国能得此助力，何愁不能一统北州以南。” 陆云生神采奕奕望着天穹，感叹不已。
王明远则看向少年侧脸，眼中满是欣慰道，“ 圣上做的很好，知进退而明得失，臣光怕您意气用事，已做好……”
少年望着天边那道彩虹，从容道，“ 该准备清算年希尧了，自夏竭担任皇城使以来，朝中上下倾向江南郡的官员差不多也理顺了，咱们已经可以收尾了，北疆那边有大哥在，我们再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陆云生迟疑片刻，幽幽开口，“ 听说陈晋安撤回边疆，但又没有入江南十三州……”
“ 他在观望，但骨子里他还是不屑做那卖国求荣之徒，也可能在等我们一个态度，当初年希尧的做法朝中有目共睹，陈晋安的态度我们也看在眼中，臣建议圣上给陈晋安一道圣旨，封他征西大将军讨伐年希尧！” 王明远郑重其事道。
“ 二位先生都点明要害了，我们着手两边同时进行，晚些时候，曹贏会递一份名单给二位送来，今日不如就先到这里吧，朕也乏了。” 少年天子说罢，便往内殿阴影处走去，帘后美妇，一看少年走过，连忙笑着小跑过去，缠着他手臂。
二人看着那消瘦的背影，行了个君臣礼后便悄悄退去。
后来有文官史料记载，
【晋都桂月，仙子降临，白日时分天降霜雪，不少人闻到了草麝香味，万人空巷，朝天焚香跪拜。】
也有后人将这一天唤作，大清日或是爽月。
……
柔然草原，王庭帐中。
“ 前方有胡鹫崖子送来急信。”一道冷艳的声音传来。
王座上躺着的男子朝她招了招手。
只见其容色晶莹如玉，亭亭而立在不远处，青丝梳作坠马鬓，姿色天然，皎若秋月，身着素绒绣花袄，内搭刺绣妆花裙薄罗长袍。
见他如此态度，也不恼怒，盈盈走上前来，递了给他。
古铜色冷峻的脸庞带着别味的笑意，拿信之时，故意抓在了她的纤纤素手，她僵硬了一下，便挣扎抽了出来，男子不以为然，慵懒的拆开信后，半睁半合扫视着纸上的内容。
片刻后，那王座上栖息着的隼鹰，仿佛像是饥肠辘辘了许久，突然找到猎物般，一改之前懒散之态，眸子锐利无比，随后摆了摆手，周边侍卫见状连忙低头退了出去，盖上帐帘守在外面。
他看着身边美艳女子没有离开的意思，于是便把信件递给了她，“ 奸细说，诛戎城来了个王爷，而且看样子与南晋皇帝关系不错，他们现在内忧外患，想让自己的兄弟来撑场面么？”
“ 你怎么打算？” 女子顺手接过，看着信件，随口问道。
王座之人，向后靠了靠，双手交叉于鼻尖，眯着长眸轻笑道，“ 他们这高家真有意思，死了个储君又来一个王爷，看样子今夜想潜入攻城营寨附近打探敌情。”
“ 你也好让拓拔扛鼎出出血了，总是我们在暗地里做一些脏活，他的承诺作数吗？他近三十万的铁鸽子重骑，这一年里对我们草原上已经太清楚了，加上他陆陆续续派来的魏武卒也有五十万了，我们让路与他们通行，可族人们好几次都看到有他们魏人的身影在远处游晃，你不能不妨他们。” 美艳女子秀眉微蹙，不免有些担忧顾虑。
王座上的男子闻着身边女子身上的香味，心猿意马，一把将她拉入怀中，不顾她挣扎。
“ 敕勒川！”
她紧咬银牙，怒视着他，犹如草原上的烈马不肯屈服于他。
“ 呵呵，既已有夫妻之实，就别搞得我们像水火不容一样，你是我的女人，为何每次要我像驯马一样，你才肯乖乖受服？ ” 男子玩味的捏着她的下巴，俯瞰着她俏丽的容颜。
“ 我说了，待你做到你答应草原部族承诺那一天，我自然心甘情愿侍奉在你左右！” 她扭着俏脸，冷冷的说道。
“ 你的担心是多余的，哪怕我们不借道于拓拔扛鼎，他就不知道草原情况了么？可别忘了，你从小到大的安达现在可是北魏的太子妃。” 敕勒川抓着她的皓腕，在她耳边吹着热气。
“ 郁久闾阿朵……” 美艳女子在他怀中停止了挣扎，情绪低落了下来。
敕勒川见她如此状态也没了兴致，但眼中还是带着一丝柔和，用手指轻抚着她的脸颊，“ 立场不同，你不用太自责，若不是你及时告知她，她可能已死在马蹄之下了，没你这个好姐妹的力保，那拓拔扛鼎如何见得了她？”
斛侓伽罗听到此处，冷冷的看着他，拍掉他的手指，转身就跑了出去。
她痛恨自己，为什么被抛弃的是自己，敕勒川的话像刀子一样狠狠的扎在她的心口，让她有些呼吸不畅快，她跑出王帐，一路不停，直到自己筋疲力尽，躺在草地上，娇美的容颜望着北方的天际，自言自语着，你现在应该得偿所愿了吧……
……
诛戎城，临近子夜，中军帐内。
卫敬单膝下跪抱拳道，“ 王爷，莫将有些不放心，不行还是随您一同去吧。”
“ 开什么玩笑？你就守在城池内，做个定海神针好了。”刘长卿抬眼撇嘴道。
卫敬站起身来，“ 哪里有让王爷冲锋陷阵，我坐在城中的道理？”
刘长卿盘坐着，敲了敲烟杆，吐出一道白烟，“ 你且安心，只是去看看敌军情况，不会有碍，待本王扫清障碍，我们饮马翰海。”
刘长卿没有告诉卫敬，自己最终目的是什么，他始终说不出口，自来了这里后，百姓们眼中有了期望，将士们士气高涨，一路走来，他也目睹了战后的惨烈，家家户户挂孝而行，他仍然可以看见不少告别父母亲眷，前赴后继的北疆儿郎们正呼朋唤友，结伴向诛戎城而来，心中不勉感慨万千，明知此一去便是不回，明知必死无疑，依然慷慨而行，一般来说，这样的行为是飞蛾扑火，是不自量力，可能在刘长卿眼里看来更是自取其死违反生存的行为。
可能他看不懂晋国人的历史，直到文成公目光深邃对着他说道，这种行为有个恰如其分的词，叫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他脑海中霎时浮现出一张黑脸，他又看了看眼前的一切，他忽然觉得，可能这就是北疆薄弱却没有被攻破边境的原因吧。
这种刻在他们骨血里的家国大义像是一代又一代传承，融入了北疆人的灵魂深处。
他现在深信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