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故事

    田家村是我的故乡，也是我记忆开始和撒下我童年时光的地方，我深爱着那里的一草一木。我从那里走来，带着我的父母的故事。他们的故事，当我渐渐读懂以后，便一直激励着我——我感到他们虽然贫穷，可他们始终为生活不懈奋斗着！

    我对田家村最早的记忆是黑白模糊、零零碎碎的——下雨天到处都是土路泥泞；妈和很多婶婶在队集体的果园里包苹果，那时候苹果物少价贵。因此我曾幻想过，如果那果园属于是我们家的话，我们家肯定能成为我们第一个万元户；大队队部又宽又高的砖瓦房，是我那时候见过最雄伟的建筑；麦收季节，村人们会戴着麦秸帽在烤晒的麦场上，围着屁股后面挂个大碌碡的拖拉机或手扶车，用铁叉往起卷刚碾过的麦子；那时候的五羊摩托是个稀罕且昂贵的代步工具……

    有颜色的，唯有春天里的鸡冠花，摘一片花瓣，从连着花托泛白的地方，从中分开两片，贴在鼻梁上；各种颜色的指甲花，女孩子们会摘来放进捣蒜石皿里，再放点儿白矾，捣染之后敷在指甲上；还有折来的柳条做“咪咪”，能捏着吹出清越的声响。……

    那些都是我珍贵的记忆，而今都淹没在社会发展的洪流里。还有像我一样长大了的孩子们都离开了村子，或远嫁他乡，或落脚异处，或外出谋生，或入赘别家。 前些年，我休假回家。

    一天闲来无事，从上村晃荡到了下村。下村是我祖父们住过的房子——嵌入山麓里成排成排的窑洞。而今，或空，残门锈锁院树疯，或塌，杂草丛生不敢入。

    中间隔了一年，我再去看时，有一整排的窑洞的夯土围墙，全被推土机推掉了，隔着重新围起来的砌砖围墙，我味道浓浓的牲畜的粪臭味。听我爸说村里有人在里面养了猪。

    我曾遗憾过，曾经没有将村子之前的角角落落的模样，像如今一样方便地，用智能手机全部拍下来，因为我的记忆不在成长中消失，也会被岁月掩埋。

    我对我妈说过：等以后我买房了，你就和我爸与我一块儿去住？！

    我妈问我： 那我和你爸盖的这房子咋办？

    我回答的很干脆：就不要了呀？！

    我妈开始不舍起来，说：你上嘴唇和下嘴唇一碰，摊啥底那么？！算了吧！我和你爸就住在我们这烂房子里！等我们都不在了，哪怕你把这房子全推了哩！你不知道我跟你爸，盖这几间房子受了多少苦，吃了多少罪？！……

    作为儿子，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我哪怕以后在城里买了房子，我想只要我的父母还在，那几间父母盖的房子，仍是我牵魂萦梦的家。可等我的父母一旦离世，倾注了他们一生的心血，所盖的那几间房子，我肯定阻拦不了，岁月的力量将它推倒。到那时，我的故乡就会成为远方，我也就此流浪。一个流浪的人，在异乡的夜晚寻求慰藉，这份慰藉多了便会记恩于它，渐渐就把异乡唤作了故乡。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故事，我们终将化为一抔黄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