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消失的孩子
“但上天总是公平的，不是么？”
他看着他病弱的身体，细瘦干瘪，个头矮小，完全不像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该有的样子。
这也是霍琦内心最为自卑的地方。
他从十岁起就再也没离开过这个病房，病情最严重的时候连去厕所的路上都会晕倒，出门只得用轮椅代步。
穆慈音经常在他的床边以泪洗面，述说自己在公司的难处，所有人都在他和霍承颜之间左右摇摆，不确定这两位哪一个先死。
那时他便更加痛恨自己的身体，连带着也痛恨起那个杀死父亲出逃国外的哥哥。
不就是一个健康的身体而已，很快他就会有了。
到时候妈妈在公司将再无后顾之忧。
想到这里，他颇有些怜悯地看着霍承颜，这个人大概还不知道自己在不久的将来会被扫地出门。
他说：“妈妈说已经为我找到匹配的心脏了，很快我就会康复，祝福我吧。”
霍承颜扯了扯嘴角，笑不达眼底，“是吗？那的确很幸运。”
他的表情透着说不出的怪异，不过这在霍琦眼里都已经变得不重要了，他不过是在嫉妒他而已。
他不再关注房中的两人，转而把视线投向窗外。
如果手术顺利，来年春天他就可以去踏青了吧。
·
顾炫带霍承颜去楼下的治疗室处理伤口。
医生问他是怎么伤的，两个人对视一眼，避而不谈。
医生的脸色变得莫测起来，包扎完伤口叮嘱了什么时候过来换药，又隐晦地提了几句有关夫妻和睦的话。
大致意思是过得下去就过，过不下去就离，没必要舞刀弄枪，那是犯法的。
顾炫百口莫辩，想让霍承颜解释几句，结果他一副被家暴了的委屈样，托着伤口，默默跟在她身后。
缴费排队时顾炫收到一个陌生人的好友申请，点开发现竟然是章兆然的。
通过之后她发了个笑脸就把手机揣进兜里。
过了好久手机才“嗡”地震动了一声。
章兆然问她放学可不可以送他回家。
可能是没能等到顾炫的回复，他又诚恳地编辑了一条解释。
“顾老师，我知道这样很冒昧，但我这几天总感觉有人跟着我，除了你我信不过别人，拜托你了。”
上次抓的那几个人还在牢里待着，这件事理应告一段落。
没有哪个人贩子会这么执着，一次不成还要再抓下一次，即使损兵折将也在所不惜。
莫不是章兆然身上有什么特殊之处？
离开医院后霍承颜去了甜品店，而顾炫则直奔学校。
下课时校园里人声鼎沸，她把章兆然叫到办公室，关起门来询问，“你从什么时候发现有人跟着的？确定吗？”
章兆然拼命点头，“我肯定，那些人一定是跟着我的，大约从两天前开始的，但昨天晚上我才确定的。
“因为一个人过来跟我说他的狗不见了，让我帮着找，我问他是什么样的狗，他愣住了没答上来。
“我觉得不好，就往人多的地方跑，我跑出去好远，回头发现他还跟在我身后，他根本没在找什么狗，他就是想抓我。”
“这件事你还告诉过其他人吗？”
章兆然低声说：“我跟我爸妈提起过，也报了警，但他们说那帮人已经抓起来了，不会再有人伤害我了，说我是受到刺激太害怕了，可根本不是那样的，顾老师你会相信我的对吗？”
顾炫说：“今天放学我送你回家，回去之后把这件事情原原本本再跟你父母说一遍，包括那个人长什么样，是怎么诓你的。
“务必形容的越详细越好，这样才有可信度，否则警察也无法立案。
“还有，让你的父母早晚接送你上学，尽量不要落单。”
章兆然陷入了绝望，几乎快哭出来了，“可是他们那么厉害……”
顾炫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老师比他们厉害。”
上课铃声响起，章兆然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办公室，空旷的屋里只剩下顾炫一个人。
今天是周六，学校会额外排上半天课，只有部分排了课的老师才会到校，音体美这种副科自然不在其中。
她等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然而到了放学，章兆然却不见了。
她第一个等在门口，却是最后一个离开。
这期间章兆然始终没有出现过。
打过去的电话也无人应答。
顾炫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联系了当天值校的领导，开始在校园里地毯式地搜索。
然而一无所获。
一个孩子就这样在学校里莫名其妙消失了。
她作为章兆然最后的联系人，忙着协助警方调查，并没有注意到霍家发生的变故。
·
就在霍家人去医院探病的第二天，医院传来消息，他们找到了与霍琦适配的心脏。
穆慈音大喜过望，推辞掉所有商务应酬，特地去医院陪霍琦手术。
除了尚且留在警局的顾炫，一家人都被叫去了医院。
心脏移植的手术凶险万分，穆慈音请来的国外专家技术一流，仿佛只要这场手术结束，霍琦就会重获生命。
霍承颜安静地缀在队伍末尾，看着穆慈音正俯身在霍琦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大抵是一些加油打气的话。
霍琦的眼睛始终亮晶晶的。
他不着痕迹地轻笑了一声。
像是有感应一般，霍琦骤然往这边看来，正与他那个似有若无的笑意撞上。
霍承颜隔着一排排人冲他轻轻点头。
忽然间，霍琦像是明白了什么，神情变得惊恐。
他推开身边的护士，“我不要手术！我要回去！”
手术室的指示灯即将亮起，有人催促他们进去。
穆慈音只以为他是对这么大的手术不放心。
“霍斯曼医生是世界上最好的心外科医生，他一定会治好你的病，放心好了。”
她摸了摸霍琦的头顶，然后退开两步。
得到指令的医护人员纷纷上前。
霍琦拼尽全力的挣扎很快被制止，护士在他的静脉留置针里推了一针药剂，他渐渐安静下来，不再言语，但尚有意识，一双眼睛惶恐不安地注视着穆慈音。
穆慈音看他一眼，默默背过身去。
手术室的门轰然关闭，门口的指示灯亮起。
经验丰富的主刀医生已经经历过无数次类似的开胸手术。
他熟练地一步步操作，整个过程流畅完美。
就在这时，身边的助手忽然发出一声惊呼。
外科医护人员的心理素质过硬，尤其在这种大手术时，即便遇到了意外也会冷静处理。
霍斯曼医生并没有被影响，但他也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变故会让自己的助手吓到。
“霍斯曼医生，请您尽快停止手术！供体心脏出现了问题！”
手术前不久这颗心脏才运到，据说是刚刚从捐赠者身上取下，他们检查过并没有问题。
患者的胸腔已经打开，虽然还有没对病变的心脏进行切除，但也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霍斯曼结扎完一根血管，才随着其他医护人员一起去存放供体心脏的地方查看。
他相信无论出现什么样的意外，他都可以凭借自己的经验与精湛的技术化解。
可当他看到那颗心脏时，他从来以稳健著称的双手也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容器当中盛放的心脏依旧鲜活，却不是人的心脏，如果他没猜错，那应该是一颗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