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无人可信
四层的争斗已经从一开始的阿比斯探窟者被围攻,转变为了“独守者”尼娜带队清扫外来势力,一路围追堵截,将盗窟者悉数驱赶到上几层。
这些外国人并非什么为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家伙,知难而退是他们作为被雇佣者的品格,从一年前,这些就陆陆续续开始了撤退。
阿比斯市的探窟者协会对这些人的态度是:
无罪则放,有过必惩。
要是没有遇见就不必理会,可若是引起争斗,试图夺取探窟者队伍的造物,主动袭击协会人员,那就是协会的敌人。
虽说实际中,遇见盗窟者,只要探窟者有实力都会选择去和他们作战。
不为别的,单纯在本地人,或者协会眼里,那些人就是强盗,是盗匪。
对付这类人,还需要犹豫动不动手?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非法途径的挖掘,只会让阿比斯市的经济受到恶劣影响,就算是只想着如何揭开深渊迷茫的使徒,在面对这些盗窟者时也会采取应对手段。
而且往往相当残忍。
这种互相残忍的敌对,造就了每年都会有至少四十名盗窟者死于非下潜事故,比如,这一年的冬宫基地。
常备五十名驻员的基地,因为盗窟者,死亡了一名红袖,八名绿袖,五名白袖,其他多名人员受伤,且揪出了一名叛徒——负责接收物资的一位绿袖探窟者,在被发现时服毒自尽,算在了基地损失里。
“灰狼的队伍共有十二名成员,作为队长的灰狼实力在探月级,且雇佣兵出身,武力实际上要超过同级探窟者平均值,队员全为绿袖,在二层被审判者阻击,逃上一层的只有七人。”
阿拉坐在会见厅里,和协会派来的官员汇报情况,她的神色平静,但不难看出她现在的憔悴。
“他们队伍中拥有极强伪装能力的成员被哈姆杀死,因为后续巡视队伍赶到,灰狼在杀死哈姆后便带队逃离,试图趁下次基地补给时通过飞行器离开深渊,现已伏诛。”
“请将细节方面说的详实些,阿拉小姐…好吧,考虑到基地损失对您的影响,我简要地向您询问几个问题,您回答便好。”
正记录着的官员推了推眼镜,打量着这位基地的领导,不含感情的微微一笑。
“请说。”
阿拉拧了拧眉,对她这个提议还算接受。
“基地方面在应对灰狼时采取的举措是什么?”
“我已经在报告中说明,让基地中的内鬼误以为灰狼被抓,将其队员诱骗至基地抓捕,当时和哈姆出去巡逻的驻员明确传递回来灰狼其余队员分散的消息……”
“不,我是说,后续的行动。因您的错误判断,导致三名毕业学员及一名待毕业学员死亡,校方及协会对此很关注,想要您给一个明确说法。”
会见厅里的气氛一阵沉默,阿拉看着她,不发一言,强忍着怒火,却到最后也没有发作。
“好,这是我的个人请求,接下来才是我要做的工作,多谢您的配合。”
那名官员看见她的反应很是满意,摆摆手表示翻过这一篇,阿拉不禁有些错愕,但也没有多问,只是喝口水,端坐着等待对方的继续提问。
“协会方面认为,您将同样为蓝色长发的女子作为应当抓获的灰狼上报,体现了您对协会的不信任,鉴于后续事务解决情况,协会放弃了此事的追责。
但协会对您找到的蓝发女子的身份很好奇,毕竟阿比斯市可没有蓝发的本地住户,外来登记者也没有蓝发特征的。”
官员在手中的报告上把蓝发女子四字圈了起来,笔杆敲了敲,试图从阿拉的神情中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结果却得到了更为平静的态度。
“不过是利用了卡莫尔的致幻烟雾而已。”
“是吗?”
“当然。”
“好吧,那最后一个问题,灰狼怎么死的?
收回您的前头的说法,我并不认可是在战斗中误杀,基地并没有擅长使用锐器的人员,而且,身中三十六刀,刀刀致命,可致死伤却是第一击,直接将人劈成两半。
鞭尸啊,如此生猛的手法,我都有些好奇是谁了,要知道,在屠戮者千机失踪后,就很少见到那样惨烈的尸体了。”
官员不知何时在纸面上写下一个“千”字,在众多报告文字中显得格外刺眼,阿拉捏紧了拳头,对她竖了个中指,随后就要给她一拳。
“别这样啊,我只是秉公办事。”
官员顿时求饶,连忙从椅子起开。
“程器,你知道了就没必要问,做好你的事!”
“好好好,你们兄妹俩真是,性子完全不一样,报告我早就写好了,一切都好交代,这次事件里,你的谨慎确实很有必要…只是没想到啊,会有那样的牺牲出现。”
程器有些怅然,作为黑棚区统辖署的长官,收到基地这边的求援她第一时间就带人赶来,结果路上遭遇麻烦,晚了一步。
李墨那几个年轻人,成了这次事件的牺牲品。
“这是基地的责任,没想到那个叫灰狼的家伙那么小心…卡莫尔给的信号弹反而成了她守株待兔的道具,明明和那些孩子说了,看见信号立即撤退…”
阿拉的神色有些落寞,学校的培养,倒是让这些出身阿比斯的年轻探窟者有几分难得的可贵人性。
“他们的家庭基本都得到了慰问,不过,最伤心的可能也只有你我这样的人了。”
程器有些落寞,说是家庭,不过只是挂个名,在这人人都下潜的地方,家的概念早就被模糊化了,大部分学员能产生依属感的对象,往往是学校和孤儿院。
很少有对自己家孩子牺牲会产生鲜明苦痛的。
“谁让这是阿比斯呢,你会对自己的孩子牺牲感到苦痛吗?”
“我怕是更多的感到骄傲吧,至少死的有意义。”
“……”
二者相视无言,对大部分探窟者来说,亲情远不及友情和爱情真切,亲情延伸出的爱在这个地方太过奢侈,让人麻木到逐渐忽视这种情感的存在。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我的副官,你哥的徒弟怎么样?在黄玲的烤肉铺工作的时间,学来的刀法让她用在切割人身上,也是为难她了。
她这么做,要让以后她食客知道了,吃不下她做的菜怎么办。”
她这话引来了阿拉鄙夷的目光,抽抽嘴角,这位基地的领导不由吐槽:
“你吃得下吗?”
“当然。”
“那你说个屁!”
程器耸耸肩,等着她给个回答,阿拉也不遮掩。
“真搞不懂你明知故问做什么,唉…那丫头好着呢,和她的好朋友呆一块儿,也不知道哥哥怎么想的,特别叮嘱我见到这丫头不要对她的好朋友动手。”
“没办法啊,那是他徒弟从小就带在身边的东西,哪怕不是什么…呃…她喜欢就好,现在换了个模样倒也讨喜不是吗?”
阿拉听她这话不由苦笑。
“是啊,两个都不太聪明的样子,不过还是装作不知道吧,她太特殊了,特殊到能让那么多人关注她…”
“谁让她姓千…好了!”
程器推开椅子站起身,伸了个腰笑道,“那没我什么事了,我就走了,她就拜托你照顾啦,不过可能也在这留不了多久。”
“没什么要和她说的吗?”
阿拉没有站起来,只是看着她。
“我能有什么好说的,实在要留点话,你就告诉她,别信任何人吧?我们都是坏人呢…等到她到第三层,那应该也没人能恶心她了。”
程器摇摇头,推开房门,消失在廊道的尽头。
“是啊,能信得了谁呢?”
看着桌上的茶杯,阿拉低声喃喃。
茶水中是她迷茫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