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 章 福利院旧事二三（一）
时间回到孤儿院里的那年。
在阿比斯市，孤儿是数量相当庞大的一个群体，四个区都设有孤儿院机构，而黑棚区中的孤儿院照料人数最多，最大的一家，常年照顾包括寄养孩童在内的五百余名儿童。
这个设置在靠近横壑区的位置的孤儿院被称作傍山福利院，千籁在这度过了她最不想回忆起的一年。
“他们犯下的错，必须有人来承担，更别说，你患了这种病症。
唉…核心区是不会接受深渊病患者的，让他们把你送过来结果出了那种意外，我会想办法调解的。”
拉米莉不太确定眼前的女孩是否把她的话听进去，探窟者的任务已经下发，教廷的要求以及协会的命令没时间让她在这里停留，对院长招呼了一声，便匆匆离开了福利院。
“啊…呜…”
她看不见，伸出的手没人回应，医生不知道去了哪里，给予她帮助的孩童也不知踪迹。
呆呆地站在栅栏门前，双手握杆，千籁迷茫地靠着门，空洞的眼睛仿若空洞的内心，她只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寻到的东西，以一种极其轻易的方式消失了。
门外有人路过，投来困惑的目光，身后有人走过，不经意地瞥了她一眼，但终究没有人把注意停留在她身上。
她就像个可有可无的摆饰，站在大门这样显眼的位置，也没人来关怀。
即便是被打了招呼的院长，最后也是找了几个孩子，满脸嫌弃地捏着鼻子，让她们把她这个新成员带到指定的宿舍。
就算看不见也不妨碍千籁感受到那带有恶意的鄙夷。
但实际上，千籁并不觉得自己被苛待有多么难受。
苦楚仿佛没办法落在她那空落落的心上。
被人言语奚落鄙夷时，她坐在孤儿院的角落。
被人武力欺辱攻击时，她坐在孤儿院的角落。
她完全不对他们的行为有任何回应，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一般坐在这孤儿院中，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
这在某种角度加剧了孩子们的恶劣行径，要知道，为恶这种事，大人能做到的，孩子可以更为残忍的实现。
毕竟成年人还需要个违背道德的过程，而没有道德观的孩童只用肆无忌惮地把一切归咎为玩闹就好了。
孩子总是会被原谅的，更别说是和一个人人唾弃的垃圾货发生的冲突，那么错的肯定不会是其他人，而是这个垃圾货。
她坐在这，就已经影响到大家的生活了。
……
这类想法绝对不是千籁凭空想到的。
没有视力的她，听觉与感知异常灵敏，那些人的话，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无不在说着，她就是个垃圾货。
一个不仅被同族鄙夷，还让深渊拒之门外的垃圾。
想来，先前的温暖，也不过是不知道她身上的病症的人无意间施舍给她的吧，这也倒是她骗取了不属于自己的温暖了。
她一个人就这么呆呆地在孤儿院的角落坐着，像块木头，一块没有意思的石头，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孩子们没法从她身上得到欺辱的乐趣。
千籁，五百多个孩子中的一员，没趣的家伙，就这么在来到孤儿院的一月后逐渐被忽视了。
说来这也是孩童不同于大人的地方，虽然没有道德的束缚，但这些平均年龄不到十二岁的孩子也做不出更为严重的欺凌。
直到几个男孩，出于“恶作剧”，答应了一个外来的护工，把她关进了杂物间。
毫无疑问，那是无比顽劣的，超乎玩笑范畴的“游戏”。
……
院长科索利达，是一位有着严重深渊病歧视的真正的教徒，但她也并非什么恶人，只是纵容着那些孩子的行径。
可新雇佣来的护工没有登记离开，却消失在了福利院中，这让把福利院当做自己的巢穴的院长不由疑惑。
能去哪呢？
那些让人烦恼的外地人来到阿比斯总不抱着好心思，她有在留意那个护工的动静。
在她固执的思想里，外地人不可能和她们一样团结，总会想着偷走深渊的造物…或者，偷走福利院的财产。
“米杰尔去哪了？”
问自己的员工们，没能得到回应，或许这不是她该关心的事情，作为院长，她本能活得轻松点。
可孤儿院是她的地盘，她可不想因为外地人发生什么损失，比起深渊病孩童，外地人显然更让她作呕。
于是，她从那几个孩子口中了解到。
哦，他们帮心怀歹念的护工了个小忙。
甚至还高兴地讨论着，说那个大人果然比他们这些小孩子厉害，整日像块木头的盲女哭得很大声。
“啊？”
科索利达愣住了，她承认，自己不喜欢那些先天有着深渊病的孩子，对孩童之间发生的恶劣打闹选择性忽视，可这不代表，她是那种能容忍自己院的孩子被什么外地人糟蹋的混蛋。
她第一次因为千籁，惩罚了那几个孩子。
并且以她最快的速度跑到了杂货间，破门而入。
然后，她看见了今生难忘的情景。
那个孩子坐在货箱上，衣服沾染了不少血迹，包括她的面颊，也被红色渲染。
“原来…这样吃也能吃饱吗？呵呵…呵呵呵…”
她能听见她的低语，而最为醒目的是地上那一堆在血泊中的新鲜骸骨。
似乎是从那以后，千籁便对深渊有了无比执着的向往。
孤儿院里的欺凌现象也得到了遏制。
科索利达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六岁的孩子如何用那种近乎惨烈的方式解决掉护工的，但她却隐隐的调查到。
那个护工能找上千籁，那些孩子能做出那种行为，离不开这个六岁孩子自己的原因。
从孤儿院收养孩童需要较长的流程，可有了这件事后，当某人提议要收养千籁，科索利达毫不犹豫地用最快的速度，同意了申请。
她讨厌的是深渊病没错，那可不是因为她怕深渊病。
千籁那孩子，已经超出了深渊病的范畴，她可不想让自己的地盘上有一个怪物。
没错，面对那种场景，她选择的是封锁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