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冬日暖茶
“我不认识她,你不是要带我东街?我们去吃烤红薯。”
徐栩感觉到她的手,越来越冰凉,好像在他的怀里,也汲取不到一丝温暖。
“好,我们走。”
徐栩感觉她在发抖,只好拉着她的手,把她紧紧揽在怀里。
她分明认识那人,却急着要走,徐栩好奇地回头看,女人亦趋亦步地跟在他们身后。
东街离学校并不远,沈沉鱼却觉得路越走越长,身体变得越来越冷,她佝偻着靠在徐栩身上,想从他那里得到温暖。
她太害怕沈秀的出现,会毁掉她现在的生活,害怕石家人会有芥蒂,更害怕徐栩亲眼见到,她有这样的生母,曾在那种不堪的环境下成长。
徐栩从未见过这样的她,吓得不知所措,他不知怎样才能让她停止发抖,咬牙转身朝那女人走去。
“不要,别,”沈沉鱼试图拉住他,却抓了个空,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向沈秀。
“你能不能别跟着我们?”
面对少年的质问,沈秀抬起那张已经不算年轻的脸,她被关了十年零三个月,出来后才发现,外面已经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无处可依,无食可吃,无厚衣蔽体。
想捡起曾经谋生的行当,做点皮肉的生意,可惜那张不年轻的脸,已经吸引不到多少客人。
她一路贱卖身体,换来微薄的报酬,支持着她回到这个已经不算熟悉的地方。
她循着记忆,好不容易才找到,在闹市深处的汤粉店,那么多年过去,那里的生意依旧红火。
石翠花比起当初,居然也没什么变化,每天开心地收钱,生活过得充实又惬意。
反观她,常年辛苦劳作,被取乐被欺凌,她只能咬牙忍受。
因为这世上再无王娇娇,能拯救她于水火之中。
她本来已经认命了,想回家寻找依靠,回到曾经养育她的村子,可惜家早就没有了。
父母八年前相继离世,沈从文带着她去山上祭奠,兄妹俩抱头痛哭,可听到她想留在家里,顿时变了脸色。
他当着父母的面,细数她这些年的罪过,无论她怎么苦苦哀求,他也不肯收留她,还扬言敢纠缠,就用锄头打残她,村里也无人会帮她。
她只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连口饭都没混上,绝望的时候,突然想起,她还生了个女儿。
于是她又折返到汤粉店,在旁边蹲了将近半个月,才看到疑似沈沉鱼的女孩。
她梳着高马尾,五官精致,皮肤白皙,个子挺高,穿着高领白毛衣,直筒牛仔裤,脚上蹬着双白球鞋,浑身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石翠花看到她,笑得脸上的褶子像开了朵花,那宠溺的模样,和当初抱着沈沉鱼的表情一般无二。
年龄差不多,模样也标致,吃完汤粉出来的时候,跟在她身边的男孩叫她小鱼。
沈秀这才确定她是沈沉鱼,当初只能蜷缩在门旁边,靠她卖身钱活下来的小贱人,摇身一变,成了富贵人家的小姐。
如今她过上这样的生活,凭什么让亲妈在外面受穷受累?
从汤粉店跟到石家,再从石家跟到学校门口,沈秀心里已经有了完整的计划。
“你是沈沉鱼的对象吧?长得真俊俏,这身上衣服不便宜吧?你父母是干嘛的?哦…那个,我是她妈,她应该跟你提起过,我叫沈秀。”
沈秀脸上带着谄媚讨好的笑。
徐栩这才知道,沈沉鱼看到她,为什么会是这种反应。
他犹豫地回头看向她,看到她因忍受不住瑟瑟寒意,蜷缩着靠在墙上,害怕得眼眶泛红,泪眼婆娑地注视着他。
那模样引得几个路人纷纷驻足,用看热闹的眼神看着她。
“小鱼,你怎么样了?没事吧?”徐栩心急如焚,几步跑回去,蹲下身把她护在怀里,隔绝路人的窥探。
“徐栩,你别,不要跟她说话,求你,”沈沉鱼攥紧他的袖口,声泪俱下地哀求他。
看见她这么痛苦,徐栩的心里像被撕裂般疼痛。
他极力克制着心疼,在她额头印下一吻,轻声安抚她:“我扶你到奶茶店,你先坐着喝杯热的,我去跟她谈谈,相信我。”
徐栩温柔的嗓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量。
沈沉鱼抬头,仔细地打量他的脸。
他的眼睛形状很优雅,像春日簇新的柳叶,眸色清澈透亮,蹙眉的时候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与他相处这么多年,她从未这么仔细看过他的相貌。
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被寒风侵袭的心,逐渐有了回暖的迹象,她虚脱地靠在他身上。
这时,沈秀凑过来,觍着脸笑着说:“这孩子,真不懂事,见到亲妈,转身就跑,我”
“滚开。”
徐栩捂住沈沉鱼的耳朵,转头忿怒地看着沈秀,把她吓得倒退几步。
趁这个时机,徐栩打横抱起沈沉鱼,把她送进奶茶店,给她点了杯温奶茶。
等到店员把封口后的奶茶递给徐栩,他在手里试了试,感觉温度适宜,才插上吸管,走到沈沉鱼面前蹲下,小心翼翼送到她嘴边。
沈沉鱼沉默地接过奶茶,扭头看向店外,沈秀果然又跟过来,在奶茶店门口朝里张望。
“徐栩,对她不要太客气,收起你谦谦君子的那套,否则你会被她缠上,就像我们那年在乡下,你的腿被蚂蝗叮上了,她和蚂蝗,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沈沉鱼太了解沈秀,她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以这种落魄的姿态出现,无非是为了要点好处。
“你放心,交给我处理,你什么都别想,也别听,”徐栩扳回她的脸,脸上的笑很温柔:“等你把奶茶喝完,我就回来了。”
“好,我等你。”
沈沉鱼看着他走出奶茶店,走进凛冽的寒风中,不知道他会以什么形式劝退沈秀。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仿佛过了半个世纪那样漫长,等到奶茶凉透了,徐栩才带着寒气走进来。
他哈气搓了搓手,等到掌心暖和起来,才坐到沈沉鱼对面,拉起她的手,说道:“走,我们去吃烤番薯。”
沈沉鱼想问他,是怎么打发走沈秀,话到嘴边却迟迟说不出口,半天只憋了了一句:“我忘了舅妈打电话。”
“放心,我替你报备过了,还交代让我带两个,回去给她尝尝。”
徐栩脸上的笑容,没有半点勉强,似乎打发走沈秀,是再轻松不过的事。
沈沉鱼内心深处的恐慌,随着这样云淡风轻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
原来有人可依靠,是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