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交易
三天后，陈金。
一个商队拉着好几车用深色粗布盖着的东西缓缓地驶入了陈金。
带队的是一个女人，身后跟着一群布衣打扮的男人。
那女人左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但眼神里却透露着这个年纪所原不该拥有的精明。
那是一双商人的眼睛。
商队的出现显得异常的突兀。
现在梁国岌岌可危，陈金不日就将被彻底攻破，所有的百姓，有钱的没钱的，有权的，没权的，有人脉的，没人脉的都在拖着一大家子人往外跑。离开陈金，离开梁国。
大多数人是要去夏国的。
在神原，在这个时代，大多数人对于国家的看法是：国于我何干？家在哪，国就在哪。
这种看法不可谓是错的，至少在那个时代的神原是这样的。
所有人都在拼了命的往城外赶去，城门口排起长长的队。所以商队的逆行显得异常。人群中，有人开始对此指指点点。
“你看，那有个商队，居然在往城里面走。”
“他们是疯了吧。”
“估计是。他们不会以为现在我们这些即将成为难民的可怜人或是我们这个已经掏不出一点钱，拿不出一点粮的国家能给他们换来什么好东西吧。”
“到你了到你了，快走快走。”
……
人群的中议论的人很多，微弱的声音传入了领队的女人耳朵里。
她没有管这些东西，而是继续骑着马，慢慢悠悠的朝陈金城内走去。
身后的那些男人也没有多说一些什么东西，只是默默的跟着领头的女人的步伐，像是一群训练有素的士兵一样，徐步向前。
沉重的货物压的马车在地上留下两道深深的辙，深色的粗布下，发出沉闷的，箱体碰撞的声音。
这是木箱与木箱相互碰撞发出来的声响。
商队驶过陈金的城门，前面已经有人在等着了。
从穿着上来看，那人身上的绸缎显然不是普通人家能买得起的。
事实也却是如此。
迎接商队的，是梁国的宰相，吕夷简。
见到吕夷简的当口，商队领头的女人便翻身下了马，一手牵着缰绳，依旧保持着原来的速度，不紧不慢的走着。
吕夷简也动了，他开始朝着商队的方向走去。
两人在中间偏商队一点的地方碰上。
“还要劳烦吕相亲自跑一趟，实在是不好意思。”
领头的女子停了马，语气略微带着点歉意的说道。
吕夷简则是讪讪一笑，表示不劳累。
“宋王的书信王上已经收到了，”吕夷简说道，“王上表示很乐意接受宋国的帮助。若是你们带来的这个东西真的如书信里面说的那样，能毁天灭地的话，那实在是太好了，梁国有救。只是……”
吕夷简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语气有些为难
领头的女子也知道，吕夷简没有说出来的话是什么。她面带同情的摇了摇头，解释道：“我们知道你们现在的处境十分艰难，也知道你们现在没有钱了。但是，我们开出来的价钱一定是你们能接受的价格。同时这也是我们的底价了。不能再低了。”
“真的不能再低了吗？”
吕夷简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哀求。
“不能了。”
听到那女子的回答，吕夷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再一次涌上他的心头。这些天来，这样的无力感，吕夷简已经经历了太多次了。
“那好吧。”
吕夷简妥协了。代表着梁国妥协了。
“你们跟我来吧。”他说道。
吕夷简的目光越过领头的那个女子，看向后方的那些身着布衣的男人。
神圣而不可侵犯。
这是吕夷简对这一队人的第一印象，也是最深刻的印象。
他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将目光放在那些人的身上了。
吕夷简转过身，带着自己的随从以及一长串的商队，凭借着梁王给的令牌，浩浩荡荡的进入了梁国的王宫。
梁国的王上已经在大殿之上等了很久了。他久久地望着大殿外的的一片空旷而出身。
现在的情况，很多事情做了也只不过是徒劳。剩下能做的，只有等待这只商队活着祈祷上天了。
终于，在那望穿秋水之中，吕夷简出现了，随之一起出现的，自然就是那个商队。
“终于来了。”梁王激动到失声大喊。
他不顾自己的仪态，走出大殿，走下台阶，在其他人的劝阻下走向了商队。
身份？都这个时候了，谁还在乎身份？
自己还能活多久，就看上天和这支商队了。
但愿宋王说的都是真的。
“见过王上。”
吕夷简停了下来，身后的商队也跟着停了下来。
“见过梁王。”领着商队的女人也说话了。身后的那些男人也跟着开口。
“起，起，到快起。”梁王急切地说道：“快，让我看看那些东西。”
他不顾自己的身份，大步上前，走到了商队的马车旁边，伸手就要去掀上面盖着的深色粗布。
只见那些在吕夷简眼中神圣而不可侵犯的那些男人动了。
梁王面前的两人，侧过身，挡在了梁王与马车的中间，也阻断了梁王想要去掀开那粗布的念头。
这是一个很不礼貌的行为，是对一国之君极大的不敬。
在场的梁国人不禁脸色一变，愠怒的神情写在了脸上。
就连梁王此刻也感到十分不满。
“没事，让他掀吧。”
领头的女人开口了。
随即，原先挡在梁王的身前，将梁王与马车隔开来的几个男人后退一步，回到了原先的位置，恢复了原先的站姿。
梁王见两边的人都已经没有了想要拦着自己的意思，随即便伸出手去，抓住那粗布，将其掀开。
马车上装着的，是许多绿色的木制箱子，一箱一箱的摞起。
箱子上印着三个白色的字：“鸣虚会”。
梁王不禁读了出来。
当他再想伸手，打开众多箱子中的一个的时候，领头的那个女人叫住了他。
“梁王。这里面的东西比较危险，建议您还是先不要动。由我来为你演示一遍，教会您怎么使用以后，您在上手。”
梁王点了点头，遵从了那女人的意见。
他回过身，看向那个领头的女人，开口问道：“忘了问你了，你叫什么名字？”
“回梁王，我叫程若妍。”
“程若妍？”梁王复述了一遍，“好名字。”
“王上过奖了。”
随即，程若妍表示，这里的地方实在太小，不方便施展。
众人便在一个士卒的带领下到了王宫里一个比较空旷的地方。
随着众人一起来到这里的，还有一头被程若妍要求的，梁王拉来的羊。
“王上，请您在那个地方站着，不要随意上前，否则的话容易误伤。”
程若妍说道。
随即，她挥手，叫来自己带来的那些男人中的一个，在他的耳边吩咐了两句后，便也后退，来到了梁王的身边。
“王上，接下来为您展示的东西，名字叫做‘手枪’。王上请看。”
程若妍指了指梁王带来的那头羊。
只听现场响起一声宛如雷鸣般的声音，随即，那头羊的脑袋上爆出一团血雾，在一声惨叫后便倒在了地上，两只前脚无力的蹬了两下，便再无了生机。
“这……”梁王一时间有些语塞。
“这是人力所能及的东西吗？”吕夷简代替梁王问出了他心中的疑问。
程若妍微笑着点点头，说道：“是的。”
随即，她又表示即将为两人展示下一样东西。
她先是让人在地上挖出一个土坑，随即从商队的马车上的木箱里取来一个石头般大笑的东西，递给刚刚实验手枪的那个男人。然后又退回到梁王的身边，说道：“接下来要演示的东西，叫手雷。”
“轰！”
又是一声巨响，只见那人从手雷上取下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随即将手雷丢入土坑之中后迅速跑开。
片刻之后，土坑中便传来了比刚刚手枪试验时更大的声响。
伴随着声音一起的，是受到爆炸及其冲击而溅起的沙石。这些沙石砸在梁王的脸上，砸的生疼。
但梁王并没有半点理会的心情。他指着土坑，声音颤抖的说道：“这，是真的吗？都是真的吗？”
程若妍点点头。
“这些都能卖给我吗？”梁王颤声问道。
程若妍又复点点头。
“多少钱？我都要了！”
梁王当机立断的说道。
“不要着急啊。梁王，我还带来了更加厉害的东西，您先看完也不迟嘛。”
随即，程若妍又表示，这里的位置不够大，要换到更加大的地方去。
众人又到了王宫后面的一座小山丘。这里是梁王以前踏春的地方。显然现在的梁王没有这个心情。
随即，程若妍依旧是让梁王站在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自己则让人在前方架好一样东西。
那东西不大，到人大腿而已。
“梁王，”程若妍指着远处的小山丘说道：“待会您就看着前方的那个小山丘。注意安全。”
梁王嗯了一声，显然已经是迫不及待了。
随即，程若妍朝着前方站在那东西旁的男人喊道：“开炮！”
只见那男人从箱子里取来一枚小小的，形似番薯一样的东西，从前端的圆孔里面扔进去，然后猛地一转身，双手捂着自己的耳朵。
“砰！”
又是一声惊天的巨响。
这一次的声音更加大了。
黑色的烟雾从那圆孔里面徐徐冒出，随着风的方向飘散在空中。
在梁王的视野里，远处的小山丘没由来地突然爆炸，爆炸的周围树木被折断，扬起了比刚刚实验手雷时更加大的尘土。
梁王一时间没有了言语。陷在了久久的震惊之中。
“这个叫迫击炮。”程若妍没等梁王开口问就已经将其的名字给报了出来。
就在程若妍说话的时候，梁王身边走去一个士卒，附身在梁王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声音不大，却被程若妍完完全全的收入了耳中。
梁王猛地转过头，看着刚刚说话的士卒，眼神询问。但还没等来士卒的回复，梁王就轻轻叹了口气，说道：“算了，无所谓。只要这东西对我们来说有用，好用就行。剩下的就不管了。梁国也没有机会管，没有资格管了。”
话罢，他转过头，看向程若妍，说道：“请吧，我们去大殿里谈一谈具体的事宜。”
梁王用了“请”字，让在场的梁国人不免有些错愕。
程若妍欣然接受了梁王的提议。
在梁王的带领下，两人到了梁国的大殿内，商讨具体的购买事宜。
而那些随着程若妍一起来的人，则站在外头，站在商队的马车旁边守着。在交易没有完成之前，这些人是不会离开的。
他们并不担心程若妍的安全，因为一旦程若妍死了，梁国会遭受到更加惨烈的后果。
他们从下午一直聊到了黄昏，近两个时辰的时间。
程若妍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
吕夷简代表梁王，也代表梁国出来送程若妍。
“很高兴与您，与宋国合作。”吕夷简站在王宫的门口，朝着即将离开的程若妍说道：“若是梁国能在这一次的战争中活下来的话，宋国将成为梁国永远的朋友。”
“我相信，梁国一定可以得以延续的。”程若妍说道。
“借你吉言。”吕夷简苦笑一声，目送着程若妍离开。
其实，程若妍知道，梁国不可能存活下来了。
自己这一次受先生的命令运过来的这些东西，最多只能为梁国续几个月的命而已。
改变不了大局。
原先，按照李十七的设想，这一次卖给梁国的东西，应该是可以帮梁国活下来的，但是刚刚程若妍听到那个士卒对梁王说的话以后，这个想法就已经荡然无存了。
那士卒说：“王上，东西，和夏国进攻青洱的时候用的东西，很像。”
有人泄密了？程若妍的内心升起了一抹疑惑。
商队回程的速度不禁加快了不少，她必须尽快回去告诉李十七这件事。
这件事不是小事。
另外一边。就在程若妍离开的时候，夏国，皇甫洵，最终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进攻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