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小狐狸，别再逞凶了
好一个大言不惭，韩穗岁嘲讽一笑。
随后从银月手里拿过两张地契，推到尹昌言桌面前。
“尹掌柜，这是我早就拿到的，你家铺子街对面的两个相邻铺面，共计只花了不足两千两银子，我若再拿下第三家，打通后的面积加起来，可是要比你如今的面积，还大出些许。”
“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选？”
尹昌言未曾想她会有这一手，可也不愿轻易让步，虚礼道：“那小民便要恭喜韩大小姐了，喜得临街铺面，看来也不是必须买我这衣肆店才可的？”
韩穗岁缓缓点头：“不错，不是非你不可，但若我开店在你对面，你可曾想过后果？”
忽然，尹昌言脸色僵硬了些，他听得明白，也反应过来，互为竞争对手，她怎么会让自己好过。
而她有整个韩府撑腰，自己又怎么是她的对手。
“你，你想如何？”
韩穗岁起身，走到窗前站定，望着窗外人来人往的西市街道，给出最终定价。
“四千两白银，一次性付清，绝无欠款，店归我，剩余货品，仍可归你。”
旁边的银月轻轻吸气，她家小姐好生牛气，开口就是对半劈。
尹昌言忽然像是失去了浑身力气，也顾不得桌上还坐着路云骁，整个人靠进了椅座里。
许久后，随着一声叹气，他终于点头同意。
钱货两弈。
韩穗岁拿了地契，尹昌言拿了柜坊兑换四千两白银的凭据，他不复来时那般神气，低着头道了别，随后退出门去。
本想着要再和自己经营了大半辈子的店铺打个招呼，最后再仔仔细细地看上几眼。
可还没等走出门，又被韩穗岁叫住。
“尹掌柜，不必灰心丧意，只需安生归家，过些时日，我自会另送上一份大礼。”
尹昌言不曾多想，只以为是成交之后的客气，也抱拳回了礼，随后开门离去。
银月不解问道：“小姐，你不是说他无需搬家，也不是就此失业，只是休息些时日，等到新店开了，自还会给他留出一块经营衣肆之地。”
“可怎么不直接告诉他呢？我看他刚刚那般失意样子，也是和这铺面有些感情的。”
韩穗岁轻笑：“我不让他充分地感受失意，未来他又怎会真的感谢我的大礼？”
“到底是把他原有的经营范围缩小了，容纳进我的新店里去，不再作为一店掌柜，只是个卖货奴，若他不曾珍惜，日后少不得会给我生出许多闲杂事。”
“不忠之心，不如不要。”
银月像是恍然大悟一般猛点头，眼神激动，崇拜加深。
可一旁的路云骁，只顾看着她。
店还一角未成，她却已经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她随意的几句话，机关算尽，人心也被她涵盖其内，可路云骁半点不觉得市侩复杂，反而觉得她整个人都似乎发着光一般神秘。
一个将门嫡女，到底是哪里来的这些经商行事之利。
她身上坦诚布局的气度，让他又得见了更为丰富的一面。
这一刻，对她的欣赏和喜欢，似乎全部散成了微光，拢进他专注的眼眸里，再也不会有半点转移。
最后这顿酒，到底是路云骁付的钱。
韩穗岁喝的晕乎，不认账，银月去了酒肆外面叫马车，留下她和路云骁等在店门口。
她高兴的站不住，微微晃了下，被路云骁抬手轻扶住。
“站好，这里人来人往的，当心你韩家家风不保。”
韩穗岁撇嘴，像个恼意的孩子，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最后握住玉骨折扇不动。
带着酒气委屈道：“店长，你凶我。”
路云骁怔了一瞬，才皱眉，店长？凶？
想说什么，可全都抵不过她此刻撇嘴的委屈，于是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既想马车快点来，又想就这样一直看她孩子气。
前提是，如果……她不动手动脚的话。
他反手捉住在自己后腰处乱动的小手，柔软的触感让他又是一阵心情激荡，忍了又忍，粗喘着气，俯身稍稍靠近些。
近到两人之间的梅子酒气息，吸来唤去。
他耐着性子低声拆穿：“小狐狸，你没真醉，别再逞凶了，否则……”
“小姐，路小公爷，马车已备好。”银月睁着无辜双眼，丝毫不觉自己此时插话有何不妥。
路云骁舌头抵了下后牙根，站直身体离开些，闭嘴不再继续。
等扶着她上了韩府马车，他也该抽手返回自家马车时，却忽然感觉被轻轻挠了一下掌心。
他急忙回身去辨认，却见韩穗岁笑得果真像个偷腥的狐狸。
“路哥哥，没有否则，我赌，你想，但你不敢。”
说完不等他反应，急急忙忙关了车门，再不停留，穿行而去。
留在原地回神的路云骁，咬紧了牙根，手心握紧，似乎不想让刚刚的痒意触感溜走一般。
过了许久，待那些身心的汹涌都逐渐平息，才发出一声轻哧，竟是被气笑了。
小狐狸，你若敢，你跑什么？
……
几天后，在尹昌言浑浑噩噩、无所事事之时，忽然有一名韩府家丁，上门给了他一封信。
打开后共有两张纸，最上面一张写着“合作契约”，里面条条款款全是日后的经营要求。
大到进货出货的统计模板，小到营业时间，营业改善方法，全都分类分块，清晰又复有条理。
尹昌言从未见过，这样画好无数大小网眼格子的记账模板，横列竖列的卷头都写有对应指标，可若结合起来，他一时还理不清头绪要怎么使用。
随后又好奇的打开另一张纸，待展信阅完，不禁胸腔燃起一阵热血与感激。
书信里表明了，对他这些年来经营衣肆店各项成果的肯定与敬重，但也在一些细节上提出了更好的改进方案。
随后表明愿意分出现有店铺一部分面积，继续留给他经营布比成衣生意，就连盈利分配方式，都给了他一个三段式的方案。
根据每月盈利多少定段位，越高的段位他能够拿到的盈利分成越多，并且若完成了全年计划盈利任务，年终还会有集中红利奖励。
最后的落款人是韩穗岁，尹昌言还看到了她留在最末尾的一句话。
“这只是个开始，未来，我许你十家、百家、千家分店，尹兄，诚邀你与我共同见证奇迹。”
若是旁人，尹昌言或许会存有疑虑。
可这韩大小姐，其一自有身份摆在那里，其二，这次买卖店铺的所有步骤里，他感受到了被碾压的攻心计，可偏她打了巴掌又恰合时宜的送来甜枣。
一招一式，张弛有度，对时局人事的判断，可谓精准至极。
所以，在人生已经走过大半的年纪，尹昌言决定重拾起少时经商的宏愿，再随她拼搏一次。
而日后几年里，他不止一次，感谢今天这个正确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