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路云骁：不好意思，脚滑
随后见这孙大夫自从走过来就不曾看自己一眼，而是专心蹲身为女儿诊脉，林小娘快跳到嗓子眼的心稍缓。
她强自镇定，想着这孙大夫出现在这里，应该只是巧合，况且那件事都过去这么久了，他应该早就忘了才是。
于是提了点胆子抬头，看着孙大夫问道：“大夫，我家阿凤到底如何？可有哪里受伤？”
孙大夫不回话，反而眉头越皱越紧，他反复把脉三次，生怕自己一时错诊在这么多达官贵人面前毁了饭碗。
终于，他心里有了数，却并未回复任何人，而是转身正对着韩穗岁，缓缓摇了摇头。
他这动作，让林小娘心里一乱。
低头去看还闭着眼的女儿，心道不是说好装晕即可？难不成真是被那贱人下了黑手，竟然走到无可救治的地步了？
其余在场之人，也大多和林小娘一般反应，甚至怕沾惹是非，三两人群还往后退了几步。
可韩穗岁却反而嗤笑着道：“无妨，那就请孙大夫直接银针封穴，也好给我这可怜妹妹多续几个时辰寿命。”
其他宾客都像看疯子一般看着她，只有孙大夫听令行事。
眼见银针即将要颤颤巍巍扎进韩宿凤眉眼正中穴位时，她却猛地睁了眼，嚎叫着一个劲儿往林小娘怀里钻。
“别扎我！阿娘救我，他们要害我啊！”
围观人群面面相觑，原是如此，竟然没想到这种障眼法，还敢堂而皇之的用到今日宴席上来，当真是让人长见识！
这次韩穗岁是真的朗笑出声：“哈哈哈，不是装晕吗？那就装到底啊？妹妹，你合该坚持的再久一点才像真的。”
众人一时疑惑，遂又见韩穗岁抬手示意了孙大夫，孙大夫这才开了口。
这次他转身面向韩旭昌，恭敬弯腰解释道：“韩大将军莫担心，小女体脉一切如常，并未发现任何不利之症，顶多有肝气上逆、肝火亢盛之疑，当规劝其克制几心，莫要随意动怒，方为清肝泻火之源头。”
韩旭昌听着孙大夫的话，冷漠眼神却不曾从那对母女身上转移，他虽从未对这二房有什么期待，但其今日作为，着实拉低了韩府名声。
他冷哼一声，转身回到主位上坐下，郑肃吩咐：“来人，把二房母女拉下去关禁闭，时日无限，直到什么时候想清楚，愿意改过，再来谈这些污秽伎俩的责罚。”
林小娘看着这个不堪用的女儿本就急躁心焦，商量好的计划，就差最后一步，却被她给毁了个彻底，若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恨不得死掐她一把才解气。
开始她还藏着一份心虚，不敢直接攀咬孙大夫喊他庸医。
未等想全应变之策，就听见韩旭昌的话，她明白，关禁闭只是为了今日宴席看着过得去，但若真的就此认了，暂且不论会受到什么样的严刑折辱，单是这份脸面，以后都不要想在外人面前抬起头了。
于是她也豁出去了，哭哭啼啼地爬到韩老夫人脚边，想把这一直未出声的牙婆拉下水，就不信她不救自己。
“君姑啊！你要给我们母女俩做主啊，这大夫来的如此快，明显是有心之人提前做好的设计，如今我是说什么夫君都不会信我，但旁人不信，你心里还看不清吗？”
“这些年我忙前忙后，帮您做事，替你分忧，我全是顺了你的心意啊，咱们凭着良心对孩子严加管教，到头来她黑着心往我和阿凤身上泼脏水。”
“阿凤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孩子，她的才气，她的品行，都是受您影响、领您教育啊，怎至于做这些事，何至于当着这么多贵客的面，打我们脸，关我们母女禁闭啊！”
韩穗岁摇头，心道完美。
原本她林小娘若是能安生点顺了阿父的安排，她也能放她一条生路。
可她偏偏认不清现实，这是想着拉出祖母一起下水，以祖母为人，那肯定是要将这把刀，再插回她这“逆子”身上的。
果然，韩老夫人一听这二房句句带上自己，暗咬银牙，却别无他法。
浑浊老眼转了几转，等看到堂中央那逆子直勾勾盯着自己时，心里燃起滔天怒火，全都是她的错！
“我儿恪守边境多年，想来是糊涂了，这府宅之事，我最清楚。”
随后颤巍巍指着韩穗岁喊：“你，给我跪下！这逆子，先前我说那些罪状，桩桩件件可有哪一点不属实？你有气也不可做这些陷害事，还找了郎中帮手，反了你了！”
“今日我若不狠打了你，你当不知还要害多少人才肯罢休！”
说着，她借了下人搀扶的力站起身，抄过身后屏风墙上挑帘用的木棍，竟是想要亲自动手。
看那阵仗，似乎恨不得一棍子抽死韩穗岁才能消停。
霎时，四方皆动。
韩旭昌迅速起身拦下自己阿娘，周念初再次挡在韩穗岁身前和老太太眼神对峙，韩孝周也如阿母一般动作，像一道墙一般，挡在周念初和韩穗岁两人身前。
顾烨“腾”地一下站起身想要越过人群闯过来，却被顾母眼疾手快拦住。
而最后，只见从侧方甩出一把椅子，准确的在上首位置下面一处，砰然碎裂炸开。
这下子，所有人都暂停了动作，回神望向飞椅出处。
却见那路云骁玉骨折扇一合，姿态不复往日肆意，浑身紧绷着，似乎有什么话说想说。
“咳咳，咳咳……”
韩穗岁急忙咳嗽，借着抬袖捂唇之际，眼神微眯对着路云骁眨了眨。
这是不需要他插手的意思，路云骁迈出的半步顿住，随后，忍耐许久，撤回原位，又放松了全身，恢复了一贯的懒散模样，抱拳一礼道：“不好意思，脚滑。”
韩旭昌望着他，虽未言语，但到底眸中闪过深意。
但他知此时还有正事要紧，既然拦下了阿母，事情走到了这一步，当着所有人的面，看来到底是要拷问清楚才行了。
他先是安抚了韩老夫人坐下，抢过棍子扔远了些，才对着韩穗岁发了问。
“岁岁，这许多年里，是我与你阿母对你不住，但为父今日，也需拷问清楚你祖母所说之事，到底是何情况，你可愿意？”
韩穗岁再次沉稳跪下，冷静答：“阿父可问，我定据实回答。”
韩旭昌：“你祖母说，旧时你曾顶撞于她，是否为真？”
韩穗岁：“为真。”
韩旭昌顿了顿，仍继续：“曾当街粗俗暴打你妹妹，是否为真？”
韩穗岁仍答：“为真。”
韩旭昌轻叹气：“辱骂林小娘，为真？”
韩穗岁坦然道：“为真。”
最后，韩旭昌沉沉坐下，问：“是否曾女扮男装，抛头露面做低贩卖？”
这一次，韩穗岁昂扬着头，朗声答：“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