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依旧
无论是手机还是电脑上的贴吧，都可以设置提示音。
之前林青翻遍整个实验中学的贴吧，想要找到regina曾经的同学的时候，她就将回复提醒的提示音设置过与系统提示音不同的。
以防对方有什么回应的话，她没能及时看到。
故而，在柜台后的电脑突然响起了一声不算明显，却和系统提示音完全不一样的声音的时候，林青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贴吧。
或许，不一定是贴吧的提示音。
林青这么想的时候，电脑那里又响了一声。柜台后面，端着菜出来的年轻女人也听到了提示音，忍不住嘀咕了一句，“电脑怎么了，没事儿就响一声，没事儿就响一声。”
听到这里，范明西忽然停下了火，从后厨奔了出来。
“谁知道呢，让我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设置调得有问题。”
在妻子来到电脑前的前一刻，范明西大步就插进了妻子和电脑间的空隙里。
他的妻子毫无戒心地点了点头，“你处理就好。”，然后就转身去后厨那边继续上菜去了。
而林青则注意到范明西坐在电脑前，先是确认了下妻子还在后厨，然后在电脑上打开了什么。
他好像看见了谁的回复似的，嘴角快速地勾起了一抹笑容，然后又鼠标飞快地一顿操作。
即使不用看，林青也能猜到，范明西一定是在他的妻子从后厨出来之前，将电脑上的软件能关掉的都关掉了，账号也从上面登出了。
如果，那个声音真的是贴吧的话
林青忽然意识到自己疏忽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她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了贴吧软件。
那个时候她只想着确认钱存就是regina了，竟然忘记点开最初的爆料人，也就是楼主的信息，查看他的账号是否还活跃。
当时她只顾着看楼主发的一长段文字里潜藏的信息，却忽略了最关键的事情，也就是点进楼主的头像，查看对方的具体资料。
林青之前收藏过那个帖子，所以她很快就找到了，就在她刚找到帖子，甚至已经点开楼主头像的一瞬间。
她忽然听到了范明西的声音从距离她不远的地方传来。
“吃得还好吗？”
不知何时，范明西从柜台后面绕了过来，往林青这边走来。
两人之间还差了两米左右的距离，尽管林青明知道范明西大约是看不到她手机上显示什么的，但她还是按下了锁屏键。
手机的屏幕倏然就黑了下来。
“很好，谢谢。”
林青作出一副要走的样子，她刚拿起餐盘，就被已经走到她旁边的范明西伸手接过了。
“我来吧，慢走。”
范明西的个子在男生里面只能算中等，一米七五左右，他说话的时候，目光盯在林青的身上。
林青想要收回手，却发现范明西在伸手接餐盘的时候，他的拇指压住了她的小指。
两人的手在餐盘上方交叠，林青甚至能感觉到他炙热的皮肤温度。
林青笑容一僵，抽回了手。
不知道是她的错觉还是怎样，明明范明西的妻子就在柜台那边忙碌，过来帮她拿餐盘去丢的范明西态度却莫名有些暧昧。
她觉得不适，收回手以后连话都没说，转身拽紧了包，快步离开快餐店。
出了快餐店后，林青连方位都没看，低头往一个方向走，她的步速很快，快到不知不觉就走了一条街的距离。
林青这才缓缓停下，她先是看向来时的方向，确认范明西没有再跟来，然后才掏出手机，解锁屏幕。
屏幕上，叫“约饭”的账号跳了出来，是刚才林青匆忙点进去，却没来得及看的，最初造谣钱存和老男人不清不楚的账号。
她简单地看了看，发现这个叫“约饭”的账号，至今为止都很活跃。
发的帖子超过一千篇，关注的贴吧一百多个。收到的点赞量超过二十万，关注者更是有一千多名。
林青看到这里，抬手打了个车，上车后和司机说去高铁站以后，她就低头开始看“约饭”关注的贴吧。
虽然进入主页第一时间看到的是“约饭”发过的帖子，但为了确认这个“约饭”就是快餐店的范明西。
林青想得没错，与一千多篇帖子相比，一百多个关注的贴吧，显然能一眼看出这人的身份来。
根据贴吧的内容，范明西关注的贴吧分为四种，体育、游戏、餐厅各项事务以及各种各样看着就不太正经的贴吧。
这个账号，多半就是范明西了。
林青在心中确认。
然后她才点进范明西发过的帖子，查看他最新发的帖子。
每个发的帖子上，是有标明在哪个贴吧发的。
范明西在其中一个叫“绝世美腿”的贴吧，发帖很频繁。
几乎都是那种社会上的低俗新闻，什么女子做鸡被抓，说自己多年不涨价只为了造福男同胞。或是领导的妻子半夜来敲门，男子坚决拒绝诱惑等等。
林青看了直皱眉头。
在她看来如此无聊又虚假的新闻，范明西在发出后，收到的点赞量和评论数却不算少。
每条帖子平均都有十几条的评论，以及几十到几百的点赞量。
如果范明西只发了这些，那他除了猥琐以外，也没什么别的事情了。
然而，当林青往下刷，看到某个帖子的时候，她本来视线平淡地已经扫过去了。
看多了范明西最喜欢发的那类帖子后，林青的情绪早已平淡了。
这个世界总有她不了解的角落，这些人藏在网络里，聚在一起狂欢。
只要不出来危害社会就行。
她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然而，当她的视线扫过其中一个帖子，两秒钟后，原本已经扫过去的她，又重新将那条帖子翻了回来。
帖子的内容是这样的。
【女客人没带钱，问我有没有别的方法付，我】
下面附着的，是几张角度明显是偷拍的照片。
长到膝盖的工作裙装，以及下面的黑色丝袜，再往下是这两年最流行的棕红调的皮鞋。
如果林青在大街上看到这种穿搭的工作族，她甚至可能会说一句搭配得真好看。
然而明明都是同样的装扮，此时在被偷拍的照片里却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林青为何这么能确定这张是范明西偷拍的照片？
因为女人脚下踩的地板，是林青这段时间经常跑来，已经对各处熟悉了的快餐店。
快餐店的地砖很干净，浅米色的哑光砖看上去没有任何的缝隙，在上面铺了墨绿色的地毯，地毯总是被洗得非常干净。
注意到地砖和地毯后，林青再在照片里找线索，很快就让她找到了照片边缘有些模糊，但林青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的，快餐店的桌子腿。
这条名为【女客人没带钱，问我有没有别的方法付，我】的帖子，获得了林青看到现在最多的点赞量和评论数。
分别是一百多条的评论，以及九百多的点赞量。
林青点进了评论区，不到五秒钟，就因为过于不堪入目而退了出来。
她看着那条帖子，沉思了半晌，便将帖子原文截图下来。
然后继续往下刷。
在回程的高铁上，虽然网络时断时续，但林青一直没停下刷范明西发的帖子的动作。
范明西这个账号，从大概初中的时候注册，用了十多年时间，原本他只是偶尔在游戏论坛，或是学校的论坛说一些有关游戏的事情。
不算活跃，像是最普通不过的贴吧用户。
直到钱存的那条帖子后，范明西之后仿佛变了个人一样。
发帖的频率渐渐变多，帖子的内容也渐渐露骨。
林青也去范明西经常混迹的几个贴吧里看了，他所在的都是小型贴吧，关注量在几千到几万不等。
里面和范明西一样的人，有很多。
在网络世界里，他们是女人趋之若鹜的“老板”、“领导”、“老师”，现实世界中，他们却只会躲在屏幕后，用肮脏的镜头记录下不知情的女性，然后分享在网络上，编上一段满足他们心底最深欲望的小作文，发在网上引来贴吧其他人的鼓励和称赞。
看了一路，林青的手机相册里多了许多的截屏。
直到下了高铁，林青甚至都没等到离开高铁站，她就拿起恢复完全信号的手机，给regina的号码打过去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regina刚接起电话，就冷声道：“不是说了，不要再联系”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青打断。
“我有些东西，想要给你看看，你现在方便见我吗？”
电话那边，regina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百达翡丽，从鼻端高傲地“嗯”了一声。
“过三个小时才有时间。”
林青答应了，电话那边的regina也没问她为什么要见她，挂断电话后，给林青发来了一条信息。
信息里，是星颐的公司地址。
“来这里找我。”
三个小时后，当regina终于开完周会，从会议室里出来的时候，秘书就小跑着迎了上来。
“re姐，办公室里有人等你。”
“我知道。”
regina和林青越的时间和地点，丝毫不惊讶。
她看向墙壁上可以当镜子用的装饰，对着反光面换上了凌厉的表情。
“走吧，我倒是要看看她，今天来找我做什么。”
regina的风格就是自己下场，挖掘新人。
秘书早就习惯了她这种风格，regina看起来思路天马行空，但事实证明，她想的都是对的。
或者换句话来说，regina是带起风潮的人，她不仅能看中可以发展的短视频小众赛道，也能通过卓越的嗅觉和对新人视频主的指导，让公司签约的网络红人发挥出百分之二百的潜能。
所以才能一飞冲天，将小众赛道带入大众的眼中。
截止现在为止，星颐签约的十三位网络红人们，还没有一个人的粉丝量，在一年之内达不到百万的。
在公司里有这么一个词，叫regina效应。
regina只要相中哪条赛道，不到半年时间，各大公司就都会发布速招相关赛道的网络红人。
她就是这样厉害，而秘书却是第一次看到regina这么“在意”一个尚未签约的网络红人。
在与林青接触之前，regina让秘书帮忙调查过林青。
秘书记性很好，那天好像是regina刚从y大那边回来，踩着高跟鞋拎着香奈儿经典款，哒哒地走进来，交代给她一句话。
“林青，这个名字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熟，你给我查一下她是不是哪家公司的签约红人。”
行业潜规则，在这个“网红”两个字已经变得没什么好意义的时代，公司习惯管签约的网红叫红人。
秘书干活极为利落，很快就找到了林青停更视频的账号，以及调查过她未曾与任何公司签过约，就将一切信息汇报给了regina。
“re姐，用我安排一下新人会议吗？”
这是星颐一向的惯例，引入新人之前，公司员工们先聚在一起，头脑风暴一下看这新人适合什么赛道，适合怎么包装，甚至适合接什么样的广告。
regina却摇了摇头，她将秘书查好的资料接了过来，“不用，你去吧，她这边由我负责。”
后来，秘书帮她和林青订了去邻省的车票。
再后来，就是regina心情不好地从邻省回来，秘书问考察林青如何，regina气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个时候的秘书想，看来林青和re姐气场不和，re姐一定不会签约林青了。
可直到现在，秘书又不确定起来。
她看着对镜整理衣领的regina，明明她的表情是冰冷的，可了解她的秘书知道，regina其实心里在意得不行。
秘书的想法又转变了。
看来，她们公司即将迎来第十四位红人了。
跟着regina来到办公室以后，秘书为两人倒好了茶水，然后既有眼力见地离开了办公室。
办公室内。
regina慢条斯理地喝了半杯茶，才第一次抬眼看向林青。
“说吧，有什么事。”
她一掀眼帘，带着七分的不屑，三分的疏远，高高在上地冲着林青扬了下下巴。
林青环顾面前这个极具regina风格的办公室，再看到办公桌上摆着的金色花边中央的regina的名牌。
她不免有些惊讶，“你是星颐的老板？”
“对啊。”，regina将手中茶杯放在了旁边的办公桌上，她站在办公桌前面，轻靠在办公桌的边缘，她戏谑地看着林青，“怎么，后悔拒绝我做账号的提议了？”
“我并不后悔。”
林青坦然地看着regina，她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起身送到了regina的面前。
“这是我这些天找到的证据。”
regina唇边笑容一僵，她意识到了什么，低头向手机看去。
“你是说”
“对，这个是范明西的贴吧账号。事实证明，他还那么的喜欢造谣。”